【第三百二十五章】現身
某時，某地。
此地既非站臺之內，也非站臺之外。
金身大日如來像前，白檀香悠然如雲，【無憂王】端坐蓮華臺上。
“嗒。”
念珠散落於地，無憂王從觀想中驚醒，張目四顧。
少女手中一十六顆念珠大多色如滿月，唯有第七枚赤黯如染血骷髏，而第十一枚亮如白晝。
赤黯如染血骷髏的念珠，從這場“儀式”開始之前就已是如此——無憂王猜測那枚紅色念珠大約是染上了“朱明之火”的灰燼，而突然開始發亮的那枚，她還沒能知曉究竟對應何人。
一百三十七剎那後，有兩種聲線開始對話。
這兩種聲線似乎就是先前菩薩、金剛二像身後傳出的聲線。然而此時此刻，它們全都從無憂王一人的口中傳出。
……當然，自先前那些對話的線索裡，早已能夠推測，那兩種來自菩薩塑像、金剛塑像後的聲音，都是源於“無憂王”本人。但現在無憂王終於不再消隱，而是直接坐在蓮華臺上，自己與自己展開對話。這或許代表“儀式”確實即將邁入終局，又或許什麼含義都沒有代表。
無憂王戴天冠垂，持珠清潤，坐寶蓮華。當她顯露這樣一種儀態時，她的身周籠罩著菩薩般的白色輝光。
“初轉乘時，一十六人減為八人。轉乘至今，八人也終於再度減半。”她說，“周代的知命天子、南唐的重瞳歌姬都已離去，而巴伐利亞的‘童話國王’路德維希二世則是殞命於此。至於‘狂獵之王’與那位容易迷路的美食家皇帝……她們中也只能有一人最終留下。雖然你我還不知道會是誰留，但這已不取決於你我的意志……”
無憂王踏碎蓮華，執金剛劍，戴人骨冠。當她顯露這樣一種儀態時，她的身周籠罩著邪神般的黑色暗光。
“無須再多加干涉了。”她說，“現今仍能於‘儀式’間行走的王權攜帶者，有歐洲與月面的皇帝、來自日本的尋求進化者，還有那位現世【有關部門】的人類特工。如果乾隆皇帝能從‘狂獵之王’的追獵中暫時逃脫，那她將在下一座轉乘站裡遇見阿道夫·希特勒……也就是說，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無非就是‘朱三太子’與‘鋼鐵之月’，以及明治天皇與‘容器’少年的兩次會面……”
“而在這兩次會面終結之後，‘儀式’就將真正進入尾聲。”
白光中的無憂王向著虛空嘆息，隨即轉入深黯的漆黑，對自身的嘆息報以微笑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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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魔都地鐵∞號線”某處的站臺。
“這樣這樣……然後那樣那樣……好，似乎行得通？那麼，接下來就試試這個……”
喃喃自語的明治天皇，在隧道黑暗的邊緣蹲下，探出了“工業的右腕”。極細的金屬絲沿著站臺與列車之間的縫隙向下延展，而某種資訊正透過軟管反饋到機械臂上，又從機械臂裡內建的通路傳入了明治天皇的思維。
“列車的行進方式……唔？原來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啊？似乎有哪裡的地鐵線路上，列車的運作的‘規則’被改變了……”
對一般人而言無跡可尋的“魔都地鐵∞號線”營運規律，與這場“儀式”的微妙細節，逐漸在明治天皇眼前鋪開。此時她正一邊透過“工業的右腕”進化出的各種工具探查隧道與鐵軌，一邊經由鐵軌，尋求更多資訊。
如果說“魔都地鐵∞號線”像是一張蛛網，那麼身處站臺內部的王權攜帶者明治天皇，就是落入其間的十六只飛蟲之一。
原本這些飛蟲的命運，都取決於身為蜘蛛的“轉輪聖王”無憂王之手……當然，以某個寓言中的意象來說，“儀式”之主或許並非蜘蛛，而是心存慈悲的佛陀……不過不論真相如何，既然這場儀式以“君王之死”作為獻祭的供物，那麼2056年的無憂王究竟還是否保持那種慈悲，也已是相當難說了。
而在這十六只飛蟲之內，明治天皇是獨特的——她的機械臂擁有更多更廣的可能性，因為那是代表她開創之物的右腕，與代表她承繼之物的左腕相對，是她對“進化”絕對信仰的象徵。
“無憂王……無憂王的‘王權’……啊，找到了。居然不在交通網絡的中樞位置？她去了哪裡？是去幹什麼了？”
明治天皇動了動小指，將那些延伸而出的金屬絲連向鐵軌，不知究竟想要達成何種目的。但從她臉上的表情來看，她的工作進展顯然相當順利……有什麼東西突然小小地悶響了一聲，從鐵軌橫豎交叉的某個方格角落跳出一朵藍色的火花。滋滋的電流聲響了一秒，令明治天皇滿意地張開了五指。
“沒想到……還有這種漏洞。”她抬頭望了望某個方向，而那正是“朱三太子”重新開始追獵乾隆皇帝的線路方向，“看來無憂王在那裡動用了自己的管理權限……但這整座‘魔都地鐵∞號線’的電子控制系統太陳舊了，大約只有……嗯，只有2020年左右的水準吧？以如今2056年的科技水準而言，這種行使管理者許可權的方式，是存在著相當巨大的危險性的……”
從漆黑的隧道收回機械臂上探出的金屬絲與軟管之後，明治天皇返身走回站臺中央，在一座支柱般的不動明王像旁坐了下來。隨後她迅速地從小臂下方抽出一塊螢幕，開始分析起了一些什麼東西。
“哎？這裡是採用了這樣的數據結構嗎？嗯，那個地方的程式碼風格如我所料……啊哈哈，掌控著‘魔都地鐵∞號線’、坐在儀式的終局等待我們的‘轉輪聖王’啊……即使是在超越現實的‘非想非非想空間’裡，也還是要儘量注意系統安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