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之河與光之河
朗基努斯之槍，天命之槍。又被稱作“為人類帶來救贖的武器”、“左右世界命運的聖物”、以及“通往統治星球之路的關鍵”。
兩千年前處決了神之子的長槍，在兩千年後落入德意志第三帝國的手中。納粹黨人尋獲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遠古寶藏，其中就包括了這支染有救主之血的聖槍。
希特勒戰敗前，美軍佔領了存放朗基努斯之槍的教堂，奪取了這件聖物。據說持有此槍者能夠主宰世界的命運，而失去它的人則會連生命一起失去。不到兩小時後，希特勒就在總理府的地下室中自殺而亡——
——以上是這支聖槍在二戰史中記載的“官方”版本。而【有關部門】手中掌握的事實真相則是：盟軍攻陷柏林之際，美國人得到的“朗基努斯之槍”僅是一份為他們特別準備的贗品。
至於元首本人，當然也沒有自殺，而是在數年後乘坐著那些納粹黑科技碟形飛行器，撤往了位於月球背面的軍事基地。
大廳內的光線依然昏暗模糊，空氣也依然帶著壓抑的味道。但聖槍附近的空氣卻變得閃耀起來，亮如水晶。某種與電流似是而非的東西充盈其間。
“聖槍，朗基努斯之槍……”
十一位特工視線所及之處，聖槍的外形只是簡陋而古舊的金屬制品。但每個黑衣人又都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此刻透過眼睛看到的影象並不能體現聖槍的真實全貌。由他們的神經傳遞到大腦的事物並非那段簡陋的槍尖，而是完全不同的奇異之物。
身為【有關部門】最高等級的特工，他們已經摸清了外人難以理解的現狀：眼睛看到的一切全都是不可信的，因為聖槍的本質並不存在於“現實”之內，漂浮在視網膜上的所有事物都不過是虛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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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槍的實像與虛像同時出現在特工們視野中的同一位置。他們看見一片無用的廢鐵，粗糙、殘破、光澤黯淡，槍尖的黃銅裝飾有一部分生鏽了。為槍桿所留的空洞被雕刻成不規則的六邊形，似乎磨損嚴重。
然而同時同地，黑衣特工們還看到一段光線。它並未疊加在鋼鐵與黃銅上，而是朗基努斯之槍的另一種存在形式。那是一段凝固在空氣中的光芒，像是鍍上了一層光輝的血液。
血之河與光之河傾瀉而下，照亮了昏暗建築內部瀰漫的灰塵。透明的聖槍之影穿透了無名氏握著槍尖的手掌，矗立在文明世界邊緣的地面之上。
又過了幾秒，眾人突然產生了某種錯覺，似乎看到了聖槍的第三種形態……又或許是超越了聖槍本身的某種事物。它位於槍尖之後，又似乎在槍尖之前。在現世背面的某處，兩千年前的流血者在光焰中張開雙手。
燈火明滅的大廳中，巨大而虛無的身影在一百五十座方尖碑間若隱若現。
四周響起了一片吸氣聲。
任由聖器級別的“非現實”直接掠過自己的思維，顯然是一種無可替代的奇妙體驗。在這種等級的名物之前，【有關部門】特工的心情與普通朝鮮群眾見到金日恩書記的心情是一樣的。
“不愧是小光研究的課題……”一位黑衣人默默自語。
“不愧是無名氏的行動力，這麼優秀的特工現在已經很少見啦……”另一位黑衣人低聲讚歎。
“是啊，納粹飛碟裡的AI也這麼誇我。”不知怎麼，這句低語被無名氏聽見了，並且立刻得到了毫不猶豫的開心回應。
“咳咳……如果再謙虛一點就好了。”發話的黑衣人突然產生了一種咽喉不適的感覺，“無名氏這傢伙，是不是變得越來越習慣被誇讚了？”
在這裡，我們也許應該先認識一下這位名為無名氏的少年。
【有關部門】的特工名錄中，“無名氏”這一欄下，由【有關領導】親自寫下的第一條評價是：“SSS”。
第二條評價是：“UR”。
而第三條評價則是：“思想進步，能力優秀。實事求是，與時俱進。熱愛祖國，熱愛人民。堅決擁護有關部門的領導，積極響應有關部門的號召，對有關部門的偉大事業充滿信心。”
——需要說明的是，第三條評價裡的內容並不是某種描述，而是某種評級。這些詞句雖然都不能當真，但即使到了2056年也仍然有其意義，本質上是一種代表最高認證的光輝咒語。
面對傳說中的朗基努斯之槍，即使是執掌【有關部門】多年、身經百戰的黑西服老人，此時也不禁離開黑色石座，向聖槍的方向踏了兩步。
“各位，你們都明白吧？此事必須向文明世界嚴格保密，我們不能允許包含高濃度‘非現實’要素的新聞在全球傳播……”
煙霧在方尖碑附近翻卷，老人閉起眼睛，控制著思維的流向。
“啟動標準化資訊封鎖方案，封鎖物件包括各國政府。不過，我們可以聯絡一下梵蒂岡，向他們通報此事。畢竟教廷方面對【有關部門】一向採取合作態度，我們也要對盟友真誠一點。但如果他們提出迎回聖槍……”
黑色西服的白髮老人停頓數秒，得到結論：“先委婉拒絕。如果他們實在執意要求的話，就讓研究機構造一份贗品送給他們。”
“這還真是真誠啊……”無名氏腹誹道。
“對了。”老人的指節抵在太陽穴的位置上，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的意味，“這麼多時間旅行者回到過去，定下的第一目標都是刺殺希特勒。但那家夥還一直活到了逃離地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小光，我們是不是應該研究一下朗基努斯槍，看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神聖祝福在發揮作用……”
“嘶——”
黑西服老人的話語被陡然出現的黑暗打斷。他身旁的兩盞石燈突然熄滅，一百五十座方尖碑下環繞的煙霧不再反射火光，唯有十位特工背後的機械表面流動著淺亮的熒藍色線條。隨後，老人耳蝸內植入的某個隱蔽接收器響起了微弱的電流聲，以及一句平淡無奇的提示語音。
“您有一條新的資訊。”
“！”老人直起了身，下意識地竭力壓制自己的表情變化，隨後才想起自己正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無論是1996年還是2056年，這段簡短的句子都屬於最為普通的提示音之一，沒有人會對它感到一絲一毫的驚訝。可是，在這句普通至極的語音響過之後，黑西服的白髮老人卻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愕然。
下一瞬間，他的內心泛起了難以自抑的不安情緒。這並不是因為資訊背後潛藏著暗號或者密語之類的東西，而是因為“會議期間有資訊傳來”這件事本身。
在老人的記憶中，這件事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