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如果秋夜，一個旅人
一輛孤零零的黑色福特車穿過不知名的高速公路。車中只有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白髮老人。他在通往某條鄉間小道的路口下車，然後開始步行。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老人從某個軍用機場落降後不久，就已驅車直趨某棟巨大隱秘的建築。上次他來這裡時，他的身邊簇擁著數百名面容平凡的黑衣男人，而這一次他沒有帶著任何隨從。不過這片區域對他而言路途已經非常熟悉，儘管天色已晚，卻也不至於迷路。
黑西服的白髮老人離開文明世界，透過某種特殊的協議遮蔽自身方位，進入了衛星地圖之外的邊緣地帶。他之所以突然決定來到這裡，只是因為【有關部門】總部深處，小光留下的怪異儀器，輸出了怪異的探測結果。
這次的黑西服老人沒有坐在大廳中央的石座之上，因為那裡已經有人安坐。於是他在比主石座稍小的座位上坐下，就像上次會議時其他特工所做的那樣。然後他盯視著那個身著漢代龍袍的人影，蒼老的掌心緊貼著金屬座椅的扶手，微微顫動。
這樣的視角讓他稍微有些不習慣，但他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前任特工，從來不會因為這些小事擾亂自己的心境。
“好久不見了，【有關領導】。”
坐在石座上的少女向黑西服的白髮老人頷首致意，然後叫出了老人的“名字”——那是與【有關部門】這個稱謂同樣古老的名號，而這位坐在少女面前的老人，正是三十年前獲取此名的當代繼承者。
“好久不見，光武陛下。”黑西服老人輕聲回答。他知道這句“好久不見”不是指物理意義上的長期區隔，而是指“以雙方的真實身份相見”這件事，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
“最近身體可好？”石座上的少女問。
“還是老樣子，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壞。”被稱作【有關領導】的前任特工笑著回答。然後他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正襟危坐，對著石座上的少女凜然發問。
“請您為我解惑。”黑西服的白髮老人說，“陛下想必知道此事來由。作為這顆星球的人類領袖，我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我應該知道的資訊。”
幽暗的火光充滿了建築內部的各個角落，坐在石座上的少女側了側腦袋。她當然就是漢光武帝劉秀，也是被稱作“小光”的黑衣特工。在無需對外人掩飾的情況之下，即使是掌握人類社會最終權力的【有關部門】的【有關領導】，也會對她的身份表示出必要的恭敬。
“噓。”小光露出神秘微笑，伸出一根手指，向【有關領導】搖了一搖，“我很快就會告訴你很多事，包括那些你需要知道的，甚至還包括一些你不需要知道，但我允許你知道的。”
“可是，現在……？”
“現在我希望你見證一次勝利。那是由人類創造的又一次勝利。”小光舉起另外一隻手掌，在空氣中結出複雜的徽記，“既然你第一時間動身趕到這裡，那一定只知道‘那次變化’引動了現世與現世之外的雙重空間。但你應該還不知道那件事究竟是怎樣發生，又是怎樣謝幕的。”
兩盞粗糙的石燈依然長明，火光明暗不定。在這座不知名的巨大建築之內，漢光武帝創造了一面煙霧之鏡，為【有關領導】展現了那場戰鬥的終局。
那是非常簡單明瞭的終局，迅速到令人難以置信。但那又是非常理所當然的終局，因為周幽王顯現為“幽冥之王”的形態之後，無名氏就已決定改用簡單明瞭的方式，尋求一場簡單明瞭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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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之鏡的畫面內部，恰好映出無名氏咬了芙拉的那一幕。也正是在這一瞬間，秦始皇張開雙目，段正淳望天微笑，【有關領導】匆匆動身，趕往衛星地圖之外的文明邊緣地帶——雖然無名氏的行為既不雅觀，又有些奇怪，但這其中隱含的邏輯，以及它最終觸發的效果，卻令“非想非非想空間”內的那些君王，也不得不紛紛側目而視。
無名氏本想用魔法完成一些連線，用古埃及的方式與芙拉的王權取得共鳴。這是他的底牌，也是他有信心與完全形態的“幽冥之王”進行王權比拼的原因。但在他的視野被芙拉脖頸上的皮膚塞滿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急中生智，回想起了自己還在51區宅邸接受訓練時，芙拉為自己講解過的一件小事。
——流淌在吸血鬼王德古拉身體裡的不是血液，而是由“非現實”構成的粒子。因此她必須不斷吸取活人的血，從而稀釋這些粒子，防止它們在體內凝固，令自己被現實同化，成為不再擁有超自然力量的凡人。
“哇啊啊啊好痛啊喂很痛啊快停手……不，停嘴啊……”
將吸取活人血液當作日常活動的吸血鬼少女，在被吸血時卻表現出了不堪一擊的脆弱。此時她的眼角已經滿是淚花，卻由於被周幽王的王權重壓的緣故，無法掙脫來自區區一位人類少年的無理侵略。
“這傢伙，意外地怕痛啊……”無名氏有些尷尬地想著，“虧她平時總把我當零食……偶爾償還一次，怎麼這麼哭天搶地的，真是難看。”
吸血鬼體內“非現實”構成的粒子向名為“無名氏”的“容器”之內緩緩流淌，成為了能夠與拉美西斯二世王權並行存在的臨時王權來源。藉助這股嶄新獲取的力量，無名氏發現自己的四肢又能開始活動，逐漸不再受到那種完全無法抵抗的威壓。
於是他抱著芙拉站了起來，一邊繼續吸血，一邊開始將自己與芙拉的王權同時爆發殆盡，朝著周幽王的方向盡力推去。
下一剎那，無名氏完成了某種進化。
這是現世之內單體人類能夠達成的最高進化，是世上唯一的“容器”，與留存現世的無數“聖物”之間的共鳴與合力。在這值得紀念的一剎那間，無名氏體內的王權量級無限攀升，幾乎與周幽王等同，甚至已經趨向了接近“完整君王之權”的奇妙境界。
可是，即使無名氏再怎麼東拼西湊，令自己接近“完整”的層級，似乎也還不足以成為真正完整的王權之敵。
“論王權量級，仍然是我這邊略高一些。”周幽王保持著恭肅的語氣，不帶任何自滿意味地指出了一個事實，“您的想象力再次令我讚賞，但以結果而論……是我贏了。”
“啊。我都這樣努力了，但天平確實還是在向你的方向傾斜……在這一點上，你也挺值得讚賞的。”
無名氏擺了擺手，緩緩將芙拉放下。隨即他轉移了視線，正視著周幽王透明淡青的焰之面容，露齒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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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還有最後一枚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