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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身亦為龍

從那天起,再也沒有人知道人龍一戰的真相,關於戰鬥雙方的身份各有傳言,但沒有一人敢一口確信;

從那天起,尼瓦克方面再也沒有收到初代獵龍騎士團的任何戰報,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在西大路某地的山坡上多出了數百無名墳墓;

從那天起,再也沒有人見過被稱為第一遊俠的諾亞·布拉瑞爾格和在獵龍途中由他引薦進入隊伍的魔療師雨兒·馮,而在東大陸的邊境上多出了一位年輕的信使諾亞·卡夫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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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這位名叫諾亞的信使將自己的工作傳給了兒子,兒子又傳給了孫子,一起傳下來的還有他常見到不能再常見的名字:在文盲率極高的鄉野山民中,幾代男人用同一個名字的事並不少見……

幾乎每一個前往西大陸的獵龍團都直接或間接地見到過這位名叫諾亞的信使,只是他們不知道,讓他們受挫折返的罪魁禍首不是兇悍的狼頭人部落,而是這位看上去窩窩囊囊的小信使。

也是從那天開始,再也沒有一個獵龍團能順利透過邊境線的瓶頸突入西大陸,獵龍大業近乎停滯,以至於後來的人們開始逐漸放棄獵龍,獵龍紀元趨於終結。

“我以為我永遠都只會是諾亞·卡夫客,永遠都是一個坑害獵龍團的卑鄙信使。”

諾亞看著自己手中的斷劍如是說道,“布拉瑞爾格”的刻字在鮮血的浸潤下更加模糊不清,他又回過頭看了看滿臉驚愕的萊哈蜜克——似乎能從那標誌性的綠瞳孔和白髮中看到當年雄姿英發的納爾薩塔……

“現在,為了這個孩子,為了救這個尚有獵龍之心的人,我甘願改變我的劇本——重新做回諾亞·布拉瑞爾格!”

“哼,說了那麼多有什麼用!就算你是初代獵龍騎士團的精英,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個厲害一點的刺龍者——只是個有幾下子的人類而已,再怎麼厲害也是劣等人族,況且當年你也是因為有強力隊友的協助才能發揮出最大力量。現在孤軍奮戰的你——是不可能贏過我龍之主巴爾的!”

巴爾說罷立刻發動了俯衝式攻擊,上百米的垂直墜落和十幾噸的重量,再加上魔力的加速效果,這一撞的力量足以瞬間摧毀最堅固的重甲兵陣線。

“龍隕!”

面對巴爾的惡龍衝擊,諾亞竟然只是將斷劍擋在了面前——這根本不可能擋住!

“哼,看來這一百年前的刺龍者是老糊塗了。”

巴爾如是想著衝向了諾亞,準備迎接久違的勝利。,

轟隆!

煙塵暴起,地動山搖。

“你這傢伙,到底是什麼!”

當沙土降下來後,萊哈蜜克看到了毫髮無損地諾亞和停在斷劍前的巴爾。

不止巴爾,連女騎士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個文明曾經出過一位大詩人。”

諾亞用力一推頂開巴爾,而領主龍剛才全力進攻卻全無效果,現在它也不敢妄動,只能看著諾亞再次將鮮血灑在了散落一地的碎骨上。

像是一地滴入清水的顏料,本該是黑色的眼珠被漸漸染成惡龍的暗金色;

猶如野獸在入夜時分睜開雙眼,原先圓形的瞳孔拉長到豹眼的梭型;

彷彿是惡魔撕開地獄的大門,本該長著指甲的人手扭曲為似龍的黑爪……

而之前被科裡恩判斷“值不了幾個錢”的碎骨在鮮血的滲透下竟然散發出金屬的亮光,平鈍不堪的邊緣也脫落一身骨渣,再次放射出不世寶劍的寒芒……

目睹一切異象的巴爾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張嘴就吐出無數細小的冰刀,想以細緻入微的攻擊突破諾亞強大的正面防禦。

然而這些冰刀只能徒增些皮外傷,在心頭血帶來的力量下,諾亞那肉眼可見的恢復能力完全不輸巴爾。

而這些還不是最讓巴爾感到可怕:在冰刀的密集突刺下,諾亞心口的假皮膚脫落下來,露出的是和惡龍一樣青黑色逆鱗層!

“不,你根本不是人類,這也不是骨頭,它到底是什麼——你到底是什麼!”巴爾像見到鬼怪的孩童一樣顫抖著舉起指爪,大聲地質問著眼前的諾亞。

“這位詩人具體叫什麼名字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他說過——‘與惡龍纏鬥太久,自身亦為惡龍’。”

“你到底是……”

“呵呵,你說想要贏我挺過三分鐘就好,但可惜連狼頭都不知道——我為什麼只能戰鬥三分鐘。”

初代騎士團覆滅之戰結束幾天後,諾亞發現自己的身體產生了一些有違常理的變化。

他的體力和魔力都增強了數倍沒錯,但是當他大量消耗體力和魔力時,最多不過三分鐘,他的身體就會逐漸向惡龍靠攏,力量也會達到一個與人類不可相提並論的新高峰。又過了幾個月,他發現自己的胸口上竟然長出了跟惡龍一模一樣的逆鱗。

據雨兒判斷,這些異變應該是過量使用心頭血的副作用——同樣使用了一點心頭血的她就沒有類似症狀。

另外,諾亞發現斷劍的碎片竟然與龍破碎的逆鱗融為一體,變成了一堆造型奇怪的白骨。

所以諾亞為了保證身份不暴露不僅進行了易容,還把所有必要的戰鬥壓縮到三分鐘內,百年以來沒有幾次激戰能逼他釋放出半人半龍的怪姿。

“看樣子今天是沒辦法了,為了拯救他們,為了打敗你——我甘願墮落成半人半龍的怪物!”

“別以為一點易容術就能騙到我!”

不信邪的巴爾再次衝了過去,但慌不擇法的攻擊被一揮斷劍直接吹飛。

諾亞雙手握住劍柄,將斷刃置於目前,深吸一口氣開始了最後的詠唱。

“Blood-in-flow.

Bone-in-will.

Sword——reborn!”

(詠唱大意:鮮血流淌。骨沐意志。劍將重生!)

在魔力和鮮血的雙重刺激下,破碎的寶劍終於不再隱藏它的真容。

碎骨剝離,斷刃現世。連片成劍,魔血與鑄。

斷片再次組合成寶劍外型,而連線它們的則是諾亞的鮮血與魔力。

“來吧,想要真正做回獵龍騎士,今天只有你能‘幫’我了!”諾亞一甩手,將劍指向了還在發愣的巴爾。

“哈哈哈哈!”

巴爾聽到諾亞的嘲諷突然大笑起來。

“喂,被我嚇傻了了嗎,不至於吧。”

“哈哈,我,龍之主巴爾,多少年都沒見到過一個像樣的對手,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個能與我匹敵的對手出現,那他到底會是什麼亞航自……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當年的初代獵龍騎士,更沒想到會是一個半人半龍的傢伙!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而且……”

巴爾龐大的身體因魔力的湧動開始顫抖,這頭領主龍正處於前所未有的興奮中。

“你能理解嗎?那種終於見到對手的興奮感,那種讓我無法壓制的躁動!來吧,我的對手!我,龍之主巴爾,將與你決一死戰!”

“哼,能與不選擇落荒而逃的勇猛之龍決戰,我的劍——也在興奮的發抖啊!”

諾亞蹬地向前,令人髮指的衝鋒速度比最矯健的烈馬還要快數倍。

“吼!”

巴爾也不假思索地還以最熱烈的龍火吐息,溫度極高的火焰不僅能將所過之處的樹木化為灰燼,更能將岩石化為熔岩。

唰!

諾亞一揮魔劍,勢不可擋的龍火吐息被他一劍劈開,魔刃直接刺向了惡龍毫無防備的胸口。

巴爾一甩重爪,帶出的急凍冷風將諾亞瞬間凍結,但立刻又被諾亞用蠻力打碎,巴爾馬上抬臂阻擋。

諾亞的斬擊受到連續阻撓後也只能在逆鱗上上劃出一道劃痕,而巴爾的右臂在擋劍時就被一擊斬斷。

“只是一根胳膊而已,用不了幾秒我就能……”

巴爾說到一半才發覺情況不對,平時一眨眼就能重新長出的新手臂現在卻毫無動靜,惡龍與生俱來的超強恢復力不知去了哪裡。

“抱歉,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被我的劍斬斷的肢體是不會恢復的。”

身為初代獵龍騎士團的最強刺龍者,諾亞早在一百年前就研究過針對惡龍再生能力的魔法陣,而百年之後這種魔法陣已經相當成熟,將其覆蓋在重鑄魔劍上,任惡龍的恢復力再怎麼強,被它攻擊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復殘體。

“沒有右手的龍,還能逞強多久?”

諾亞說著準備提劍再攻,卻發現身體不能移動分毫。

“呵呵,也怪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冰封可不止寒冷那麼簡單,裡面還暗藏了定身咒術,就算你掙脫了冰封,也無法掙脫咒術!”

“哦?是嘛。”

諾亞一鬆手,魔劍脫手飛出——返回來對著自己就是一劍。

恰到好處的劈砍讓定身咒術徹底粉碎,而諾亞卻不會因此受傷。

“現在還以為自己的招數很高明嗎?”

“太棒了,不虧是我龍之主巴爾的對手——是時候分出勝負了!”

巴爾將全身魔力聚集於喉嚨,又用滿腔的怒火將其瞬間引爆。

“龍火焚城!”

遮天蔽日的龍息烈焰當場吞沒了諾亞,彷彿真的終結了這位“百歲老人”的壽命。

“刺龍無影!”

唰!

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只能看到這位刺龍者突然出現在了惡龍背後。

巴爾的胸膛、逆鱗——心臟,都被諾亞一劍刺穿。

半晌過後巴爾才察覺到胸口的貫穿傷,逆鱗破碎引發的怒火正在吞噬他殘存的意識,於是他用最後一絲理智轉身面對諾亞:

“今天,是我巴爾輸了沒錯,但我將詛咒你,我詛咒你諾亞·布拉瑞爾格,你將永遠無法獲得你心中真正期待的——勝利!吼!”

隨後,這頭惡龍完全失去了理智,噴射著龍火向諾亞撲了過去。

唰唰唰。

幹脆利索的三劍,一劍斬斷惡龍的左爪,一劍剖出惡龍的心臟,一劍砍下惡龍的頭顱。

終於,巴爾轟然倒地,又一頭惡龍敗在了刺龍者諾亞·布拉瑞爾格的劍下。

“真正期待的勝利?”

諾亞收回魔力變回人類模樣,魔劍也重新變回了一堆沒用的碎骨,只剩他身上那些大疤還在閃爍著藍盈盈的魔光。

“對不起,我心中真正期待的勝利——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不可能實現了。”

說罷,諾亞踉蹌幾步——亦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