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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異變

紅日周圍,霞光盡染無餘。那輕舒漫卷的雲朵,好似身著紅裝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

洛陽城的商鋪紛紛開門,貼上喜字,天邊剛露曙光,一隊僱請來的鑼鼓手便滿大街的吹吹打打。

兩名身強體壯且嗓門高亢的大漢沿街大喊著:“恭賀東平王二公子迎娶張府張家千金、四公子迎娶葛將軍府葛家千金。”

炮仗聲此起彼伏,整城百姓被這兩個人吵醒了。百姓們站在街旁,他們雖然不知道張家千金長得怎麼樣,但葛家千金他們心裡還是清楚的。

人人都是“羨慕”的看著這隊熱鬧鼎沸的迎親隊穿街而過。沒到一個時辰,整個洛陽城便都知道東平王四公子要迎娶葛家千金了。

馬車之中,朱友珪靜默不語,朱友貞萎靡不振。朱友珪看了一眼窗外的情景,便收回目光。

可以說張氏為朱友貞造足了聲勢,並且嚴格按照古禮程式,為他備好了各色禮品和文定聘書。

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張氏葫蘆裡到底買著什麼藥,前一天自己還呆在玄冥教,修煉《九幽》,第二天就有一對士兵帶著媒婆笑眯眯上門。

對於這些,朱友珪也不怎麼在乎,就當是張氏幫自己找了朵帶毒刺的玫瑰回家,他朱友珪養一朵花的本錢還是有的。

葛府面前,葛從周身穿錦衣,領著一幹下人笑吟吟的站在門口。媒婆遞上聘書和禮書,葛夫人看了幾眼,收下聘書和禮書後,又遞給媒婆一張紙,上面寫著葛琪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張氏請來的算命先生頗為驚懼地接過男女二人的生辰,裝模作樣的翻著白眼兒掐算了一會兒,非常誇張的一拍大腿,大呼曰“天造地設,佳偶天成”

聽到這句話語,朱友貞感覺自己的一生徹底完了,臉色灰暗,充滿絕望。

圍觀百姓可不管主角狀態如何,紛紛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隨後經過馬車,接過一旁的侍從遞來的一袋大米樂呵呵的繼續跟隨著。

等朱友珪也弄完後,洛陽城百姓提著兩袋大米樂滋滋回家了。

就這樣,朱氏兄弟的終身大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全程朱友貞臉色灰暗,是無盡的絕望。

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唐昭宗李曄看著手上的請柬,默默不語。

他來到洛陽,轉眼已經二月有餘,按照朱溫的要求作了人事變動,生活起居生活也漸漸走入正規,剛搬遷至洛陽城時,他宴請群臣。

宴會在崇徵殿進行,朱溫及文武百官全都參加,也算是大唐遷都後一項重大活動罷。

宴席結束後他打算召朱溫到內殿去飲酒,但朱溫以自己喝醉了,進入內宮恐怕會做出,一些不符合禮儀的舉動為藉口拒絕了。

自從在陝州酒宴之上,朱溫的疑心病發作了,懷疑昭宗企圖用毒酒暗害自己,是什麼也不肯和李曄吃浪漫的燭光晚餐了。

而在這段時間,朱溫一直在解決王師範的問題。因為王師範竟在朱溫發兵陝西的時候,後院造反。

表面看上去,王師範這是自找死路嗎?但事實上,王師範做足了準備,他首先聯絡了朱溫的死敵李克用。

而李克用卻處於韜光養晦中,唯一一次出兵,也是因為朱溫將皇帝接回洛陽城的時,晉州兵力空虛,攻打晉州。

所以,李克用只是在道義上對王師範的行動表示了褒獎。之後,他就進入了閉關修煉,將事情交付於世子李存勖。

沒辦法,王師範還聯絡了淮南楊行密,楊行密倒是出兵幫助了他。

但很可惜,他們失敗了……

而唐昭宗之前的確就是想幹掉朱溫,然而失敗了。便將目標投向了朱溫的夫人張氏。

如果僅憑他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在他身旁卻有一個不良帥送給他的少年,對大唐忠心耿耿。

名叫張繼業,原先在李克用那裡潛伏,因其執法嚴明,智計百出,利用晉王李克用的賞識,掃平黃巢叛亂。

如今,唐昭宗被朱溫帶到了洛陽,不良帥將張繼業派過來,一是保護唐昭宗,二是乘機除掉朱溫的賢內助張氏。

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坐著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可惜這些年來,他的兩鬢逐漸斑白。

底下,身著錦衣的少年跪在地上,臉色憂慮。身旁有著臺基上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

“陛下,張氏命不久矣!可她一走,朱溫便如猛虎沒了枷鎖,陛下…您的日子也就不多了。”

“張愛卿,朕遲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你也快些出宮去吧!”

“臣……”

“張愛卿,朕求你了。走吧!我不希望最後一個忠於大唐的人才葬送在這裡。朕還有一個孩子,名叫李星雲,朕希望你能輔佐他。”

“臣……遵命!”

望著張繼業離去的背影,他不經回想起,那次自己剛見到張繼業時,他給自己出的主意,讓朱溫上殿為他繫鞋帶,然後命令其他人殺了他。

前面一切順利,但是在朱溫不得不跪下為自己繫鞋帶時,宮中兩百多個侍從竟無一人敢於攻擊朱溫,不然朱溫定死於殿上。

可惜,當時自己拒絕了張繼業一些安排,例如讓張繼業當自己的侍從,親自刺殺朱溫。但是自己不太相信不良帥,也並未相信張繼業。

也導致了整個計劃失敗……

回去之後,朱溫仔細一想,心中冷汗直流,趁著遷都之時,決定處理掉這二百多人,預先在自己的軍隊中選了二百名與這二百人體型類似的年輕人。

趁昭宗走到谷水宿營時送去酒菜以慰勞這二百名侍從名義,把他們集中到一起全部用繩子勒死。

朱溫讓這些人,穿上與死去的二百名侍應同樣的衣服,來到昭宗身邊服侍皇上。

唐昭宗開始還沒有覺察,直到張繼業傳出一張紙條,他才發現自己身邊已經都換成朱溫的人了。

而張繼業,也叫鏡心魔。

而另一邊,深夜。朱府燈火通明,朱友裕已經起床穿戴一新。不僅他,整個朱府上下所有人都穿戴整齊,且無一人敢大聲喧譁。

朱友珪一大早也來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院中喝茶。他沒想到自己好沒動手,卻已經有人動手了。

不由得,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帶著面具的身影。基本上,整個朱府的人都到齊了,除了那個因“馬有失蹄”而被士兵梟首的朱友寧。

朱友寧是朱溫二哥朱存的兒子,朱存死在廣州。朱友寧從小就跟著朱溫讀書練武。朱溫將其視為己出,朱友寧作戰勇敢,很得朱溫喜愛。

可惜打仗時期,馬出問題了……

得知張氏重病的那一天,朱溫也不管外面戰況如何,快馬加鞭回到洛陽。期間不知道累死了多少匹馬。

進入洛陽後,甚至於,幹出了人擋殺人的事情。

“王爺!”

“殿下!”

“王爺!”

“殿下!”

“王爺”

這些人都是他麾下的愛將,如果是平時,他定會聽從張氏的話語,跟他們打好關係。

但現在他卻顧不得這些,沉著臉快步進入了內房。待走到內房的門時,便看到崔鈺站在旁邊,和一名醫師。

“情況如何?”

朱溫臉色鐵青,揮了揮手,示意二人免禮。而朱友裕緊緊跟在他身後,默默不語。

“王爺饒命,屬下盡力了,但張夫人中毒已深,實在是神仙也難救啊!”醫師四肢趴地,身體顫抖個不停。

“廢物!”

朱溫冷冷地看了醫師一眼,手掌輕輕揮動,醫師的話語頓時戛然而止,失去生息,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進入內室,朱溫進入臥房,在張氏的臥榻旁,跪坐著一大幫人,有朱友裕、朱友文、朱友華……

這些人眼眶泛紅,跪坐在床榻旁的墊子上。

朱溫緩緩走近臥榻,看向床榻上的張氏。他還記得,這場戰爭他離開洛陽時,張氏還很精神。

如今卻面如枯槁、眼眶深陷,一看就知是油盡燈枯、時日不長。看到這一幕,朱溫的心不由地揪緊了。

這些年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戰場,心中只記得剛見到張氏的面容,後來張氏老了,所以他開始另尋新歡。

但如今看到這副令人心酸的模樣,縱使是他,此刻也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在朱溫緊握的雙手下。

躺在床榻上的張氏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起初,她的目光還有些呆滯、無神,但在看著朱溫半響後,那雙眼睛卻漸漸恢復了光彩。

在朱友裕和婢女惠香二人的協助下,張氏坐了起來,靠在床榻上,逐漸恢復光彩的雙眸。

聽到兒女的小聲啜泣,朱溫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沒好氣地說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大夫人還沒死呢!都給我滾出去!”

聽聞此言,其他兒女自然不敢忤逆,而其中的一個孩子眼裡更是閃過一絲不滿,不過他們還是都離開了。

此時要是忤逆朱溫,他們毫不懷疑,朱溫真的會會暴起殺子。

看著張氏憔悴的模樣,他不經想起初次在“龍元寺”禪寺見面的場景。

寺前有兩株遒勁的翠柏看起來應有數百年的歷史了,門前有一條潺潺的小溪流,水不多,但卻很清澈,小溪之上有一座獨孔古石橋,穿過石橋就可進入龍元寺了。

不久,那兩乘香車就在門前的石橋邊停住,由丫環扶出兩個女子。一個年紀較大,舉止大方,卻似官家氣度;

另一個則是大家閨秀,年齡不過十七八歲,那小姐相貌嬌美,生著瓜子臉蛋,清秀絕俗,風姿綽約,她身穿一件蔥綠織錦的長裙,顏色甚是鮮豔,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燦爛的錦緞也顯得黯然無色。

忽然,張氏柔弱且蒼白無力的手掌,反過來反握緊朱溫寬厚的手掌,將他拉回現實。

看到愛妻面容枯槁,奄奄一息,朱溫不禁悲從中來,掩面哭泣。張氏聽見哭聲,慢慢睜開雙眼,見到丈夫,伸出手握住朱溫的雙手說道:“妾今一病不起,恐怕要不久於人世了。”

朱溫抓緊張氏的雙手,連忙安慰夫人說:“夫人不要這樣說,我現在正將成就霸業,唐室江山唾手可得。我還要與夫人共享榮華富貴呢,夫人之病自會好起來。”

張氏緩緩搖頭,抹去朱溫眼角的淚珠,說道:“大王胸有大志,臣妾也無力阻擋,但是上臺容易下臺難,你還是應該三思而後行。如果真能登基實現大志,妾身最後還有二言,請你記下。”

朱溫忙說:“有什麼儘管說,我一定聽從。”

張惠緩緩說道:“你英武超群,別的事我都放心,但有時冤殺部下、貪戀酒色讓人時常擔心。所以‘戒殺遠色’這四個字,千萬要記住!

第二言小心朱友珪,他…定不會寄人籬下,有蛟龍之資,王爺要防。如果你答應,那我也就放心去了。”

說完,張氏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將一張極為普通的布帛,放在朱溫寬厚的手掌之中。

朱溫看也沒看也一眼,將布帛收入袖中,緊緊握住張氏那枯黃的手掌:“本王爺答應你!全部答應了。只你不要走好不好!我還沒有實現“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的誓言呢!”

按照原有的歷史軌跡,張惠死了,她對丈夫的擔憂不幸言中了,朱溫就敗在了那四個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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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嗜血殺戮,部下離心離德,又好色無比,連兒媳也不放過,最後被親兒子朱友珪所弒殺。朱溫建立的大梁王朝很快煙消雲散,消失在歷史長河裡。

張氏說完這些話,目光逐漸暗淡,不久即撒手人寰,身歸那世去了。

張氏之死使得汴州軍民無不悲痛,朱溫為張氏舉辦了極其隆重的葬禮。

朱溫將將屍體運回汴州,處理完張氏的喪事,便同時接到兩封求援軍報。一封來自鄂州杜洪,另一封來自光州。

自從朱溫將昭宗遷到東都洛陽,楊行密就派大將李神福攻打鄂州。然而李神福患病,回廣陵養病病死在廣陵。

楊行密又派蘇州團練使劉存帶兵去攻打鄂州。鄂州被圍多日,杜洪有點抵擋不住,因此派信使向汴州求救。

張氏死了,按古代倫理綱常來說,婚事應該辦不成了。

但朱溫卻不在乎這些,哪怕前方戰事十分急迫,他也要堅持辦完,因為這是張氏人生中最後做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