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居然是我自己!
但是那樣的臉瞬間被泥漿淹沒,然後它全身的泥漿都在翻滾著,湧動著。
濺起的泥土將所觸及之土地悉數軟化。
我們所能涉足之處變得愈發稀少。
我已經沒有時間去思索那樣的臉究竟為何會出現,對我們而言,腳下的土地就像在高溫下慢慢融化的巧克力般,我們所有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我們即將成為俘虜!
更加可怕的是莧藍的雙腿正在逐漸陷入泥中,那泥漿以她雙腳為中心不斷的旋轉,再加上那不斷加劇的向下的拉扯力。
終於,隨著莧藍的下陷,我們也不由的陷入沼澤之中。
泥沼旋即漫過我們雙腿,身體在一點點的被吃掉,那些屍體時而鑽出泥面,時而又將身體全部沉入泥漿,只有那具和我相同面孔的屍體始終以固定的方向對著莧藍。四周刮過如同馬達轟鳴般的狂風,遠處搖擺不定的水草就像醉漢一般,白茫茫的天空有星星點點黑色的雲絮,看起來就要下雨了而除此之外,便只有渺茫的宛如煙海般的泥漿,深埋在泥漿底下的無數屍體,以及將只能將頭露出泥面的我們,還有這樣暗淡的世界,宛如中世紀陰鬱派畫家那悲觀厭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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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球也由於全身沾滿泥漿,不由下墜,也只能露出一個小巧的頭出來。
由於緊緊抓著莧藍的手,因此,莧藍與我緊緊的挨著。周大哥和鼠在我的前面,氣球在離我大約20公分的地方。
那具屍體忽然從泥漿中抽出一隻流淌著泥漿的手,然後流淌泥漿的臉忽然在額頭的地方出現兩個小小的漩渦,那漩渦慢慢的變成兩個黑色的空洞,然後空洞慢慢泛白。
少頃,居然出現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
那雙眸子深邃的從我們之間掃過,簡直像是站在隱秘的高樓上用望遠鏡端視對面大樓的特務一般,沒有絲毫退去或是慌亂的跡象,那只是凝神,只是專注,只是幽遠,於是那就像洗盡鉛華,將所有的不幸,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幼稚的車廂全部瀉下,接著轟隆隆駛向未來的列車一樣。
我們就坐在那輛列車上,成為了那雙眼睛的俘虜。
整個列車只有我們兩個人,莧藍坐在我的對面,她時而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時而微笑看著我的眼睛。
“這輛列車去哪兒?”
莧藍開口問我。
“哪兒也去不了!”
我也輕輕的說出口,緊接著回應她的眸子,仔仔細細的端詳她那張小巧的臉蛋兒。
她顯得相當的疑惑,因為這是一輛沒有列車長的列車,耳邊只會也只可能出現轟隆隆作響的轟鳴,除此之外,只能夠憑藉視覺,想象力,推理來猜測外界世界的訊息。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們不知道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往哪兒去。
只是在這似乎永無盡頭的列車上。
不知疲倦的任憑洪流將我們卷往某地。
我們面前的桌子上有兩個高腳杯,不知是誰已經在其中斟滿了威士忌。
她將面前杯子中的威士忌送到嘴邊,只是輕輕的,用極其微小的力,將像是水滴般的液體送入口中,或者說,她究竟有沒有在意過杯子中的酒也讓人懷疑。
她陷入了某種思索之中,那微微皺起的眉頭,輕輕咬著下唇的皓齒,以及像是潔白的雲絮般的額頭,無不撞擊著我的腦海。
“你害怕嗎?”
我問。
“害怕什麼?”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啊?”
“啊,那倒是無所謂的啦。只是會有點單調。”
“單調?”
“如果我們一直到死,都是在這列車上,它不會在任何一個站點停留,一直到我們老去,擁抱著死去。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這當然會非常非常的幸福。我們可以坐在窗邊一直看著窗外變幻的景色,我們在車廂接吻,我們在車廂睡覺。當然,孩子大概是不能要了。因為他們和我們不同,我們不需要食物都可以生存。”
“那你所說的單調感是什麼意思呢?”
“因為被束縛在這樣一個狹小的車廂,那裡也去不了啊。”
被束縛?雖然現在的自己能自由在車廂移動身體,可以內心深處去被一種強烈的束縛感緊緊的包裹著。就像粽子一樣,在蒸爐中被狠狠的烤著。
我的額頭不由的流出了汗水。
“束縛感?”
“一生都束縛在列車上的感覺可不好受。”
列車忽然像是遊艇般從海岸線的邊界駛過,接著在茫茫的大海疾馳,視野被大片的藍色覆蓋忽然有點隱隱作痛。
這輛詭異的列車,忽然加快了速度,於是我幾乎能夠看到窗邊濺起的浪花,忽然,在那紛紛揚揚的浪花中間,我看到了一個小島。
小島?
看到小島的我們幾乎是同時轉過臉,我們四目相對。
“小島?”
“對”
“想起什麼了嗎?”
“是啊,那真是一段不可思議的冒險啊?”
“為什麼我們會出現在這輛列車上?”
“因為我們是那麼相愛。”
“真不可思議哦,那座小島不是整個塌陷了嗎?全部掉進深海之中啦!”
“茫茫的大海,塌陷的只是我的小島罷了,別人的小島還在靜靜的漂浮著呢?”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伸出手擦了擦我的鼻子。
“你真可愛。”
她說。
“小島是永遠不可能隕滅的啊!那是你的心知道嗎?經過你的努力,她會慢慢的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可愛,真不敢相信她會用這樣的詞來形容我。
“不過,離開那座小島真的讓我心情倍感舒暢。而且,從今以後,我還可以永永遠遠的和你在一起。”
她再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笑的時候,嘴角都會有兩個小小的酒窩,並且,眸子也隨著笑意跳躍著宛如精靈般的光彩,那一汪清泉就像隨時要湧出來一樣。
她穿著寬鬆的胸前印有長耳朵兔子的寬鬆t-shirt,頭髮披在雙肩。
她再次朝著我笑。
我忽然陷入了隨時可能會失去她的情緒之中,究竟是為什麼呢?
列車鑽進深海,海豚在列車周圍盤旋。
我到最後還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