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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3 第二扇門

“此時此刻的你,想讓我們消失,這大概是無法迴避的事實。”

然後葛天輕輕的走到我的面前,將他那溫暖的巨大手掌放在我的頭上。我感到頭皮一發麻,意識裡好像有無數趴在地面的慵懶的小狗,慢慢的抬起身子,對著鮮血般的天幕長吟。

這種感觸逐漸的漫溯進全身,之後身體輕飄飄的浮在半空,整個小島的形狀在我的視線裡變成永恆。我好像看透了一切。

葛天溫柔的看著我,笑著說:

“你是個很好的男孩子,勇敢,頑強。你本該擁有非常精彩和充滿幸福感的人生。你想要的東西本該全部都會擁有。你的愛情,你的學業。你,本該能夠成為理想中的你。”

周大哥也走到我的面前,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著我。

“我們會幫助你離開這裡的。”

周大哥開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

然後我們手挽著手,對著如血殘陽,在島上溫暖的季風的吹拂下,在逐漸剝離破碎進紅色殘光中的麥香中,在喑啞憂鬱的蟬鳴聲中,周大哥和葛天逐漸化作一顆顆的光粒,漂浮在身前淺淺搖晃的光暈裡,就像茫茫宇宙中銀河般閃爍著旋轉,之後悉數進入我的身體。

力量再次灌入我的全身。

我來到那個男人的面前。

他在門前對我輕輕的微笑。

“你應該感謝我!”

他說。

“我一直在引導你獲得力量啊。”

“為什麼這麼做?”

我皺著眉頭問他,但他依舊是那樣的笑容,詭譎而充滿深意,讓你永遠也猜不出他心中在思考著什麼。

之後,他再次在我的身後浮出一扇門,瞬間閃現到我的面前,對著我的胸口就是一拳,我被推進了那扇門之中。

我出現在森林之中。

門內的是鼠。

他正端坐在一張桌子面前安安靜靜的看著一本書,桌上碼著高高的一摞書。我記得在無色谷中絛蟲對我說過,鼠和周大哥曾經去過他那裡,因此,這些書大概是島外的書籍。

我想起我在無色谷中帶出來那幾本書,現在已經不知去向了。

《挪威的森林》

《秋的樹與夏的花》

《海龜的天空之城》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現在就能夠拿出一本書來看,不管是怎樣的書。讀書就像是坐在一條窄窄的小船上隨著水流漂泊一樣,你永遠也不知道船將會在哪個時刻傾覆進深淵,哪個時刻漂流進平坦的湖泊。

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敲了敲門。

“請進。”

門內傳出輕輕的聲音。

鼠頭也不抬的繼續看書。

我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坐在了他的對面,他正在看村上春樹的《且聽風吟》

桌上擺了大約十本書。

幾乎全部都是村上春樹的。

“打攪你了,真不好意思。”

我說。

他這才合上書,溫柔的看著我的眼睛。

“沒關係的。”

“謝謝。”

“你能夠來這裡,也說明我們之間有緣。”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個森林之中的小木屋,是我專門用作看書的地方。至今,除我之外,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這裡。”

“這麼說,我們確實有緣分,不過對於有緣分這一點,我想不僅僅只是如此。你和我同樣喜歡著村上春樹。”

“所以,我把我的名字改成了鼠。”

我隨手翻起桌上村上的一本《舞舞舞》,然後漫不經心的翻開它,繼續開口問道:

“村上的書中有那麼多有趣的人物,為什麼單單選擇鼠呢?而且,在我看來,鼠在村上的書中其實是一個比較單薄的人物。”

“為什麼會單薄呢?”

鼠顯的有些不開心,簡直像是將物鏡對準生物實驗器材的使用顯微鏡的初中生一樣,只是呆呆的看著我的眼睛。

“可能是我的理解有問題,總之,在我看過的村上的書中,鼠這個人物怎麼看都算不上有多出彩。比他精彩,深刻的人物不勝枚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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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

鼠將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在我的眼前晃了兩下。

“作家在他第一部作品中所創作的人物往往具有特殊的情感,總之,第一部作品就像沙盒遊戲的程式一樣,一旦完成了這個工作,此後,作家的所有作品都是在這個程式下運作的作品。”

對他的結論,我不置可否。我只是將目光繼續在桌子上探尋,他好像發現了什麼,起身,從背後牆下面的一個木箱子之中抱出大沓的書出來。

“這裡就是我所有的書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你喜歡的吧。 ”

“這些書都是在無色谷的海豚博物館中拿到的吧。”

“對。”

對於我知道海豚博物館這樣的事情,他絲毫沒有感覺到驚訝。

我看到了《秋的樹與夏的花》 。

我把這本書在他的面前揚了揚,

“這本書,你看過嗎?”

“不得不說,是一本相當感人的書。”

他忽而眺望了一眼窗外,轉而繼續笑吟吟的看著我的眸子。

和我印象中鼠完全的不同,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小男孩。

我想著這本書的情節,風格,想象著男女主人公在森林深處接吻的畫面。想象著絛蟲還有海豚。我忽而對著鼠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沒想過找一個女朋友?”

“多年來,一直都是單身一人。”

“即使是對女孩子傾心,這樣的感情也沒有出現過?”

“沒有。”

“是因為害怕,還是?”

他的眸子之中依舊閃爍著清澈的笑容。

“不是這樣的,在我的內心,一直都覺得愛情是相當奇妙的東西。”

我開始沉默起來,在我沉默的時間裡,他翻動著剛才沒有看完的書。、

看了好一會兒,我也在那樣的時間裡,眼望著他翻動書籍,目光在一行行字之間追逐的神情,耳邊是譁啦啦的樹葉聲,這樣的感覺和在無色谷中很像。

但他猛的將書合上,然後問我:

“你怎麼理解村上書中角色的死亡?”

“死亡也是生的一部分。”

然後坐在我對面的男孩子笑了,笑了非常的燦爛,他也慢慢的化作光粒,這些光粒像水流一樣鑽進我的身體。

我笑了。

笑容也像是鼠一樣。

單純的明亮的鼠,死是生的一部分。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