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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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葉佈滿了前面的道路。
何南站在甲板上向前望了一眼，天空中，膨脹成一個小包的葉子正四處飛舞著，它們每一次移動，便發出破風般的聲響。
金妮讓船停在河邊，飛葉們似乎尚未注意到這裡的不速之客，依舊按照自己原本的軌跡不斷運動。
“果然本監控了。”懷之說，聲音裡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意外的因子。
他們對自己可能要面對的狀況都心知肚明，不過即便如此，就何南看到的景象來說，飛葉的數量也太過可怕。
看樣子對方是希望能夠確實地掌握他們的行蹤。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船停靠的岸邊也並不保險，金妮讓船退了一點，與此同時爭論正在不斷繼續。
“怎麼辦？陸路的話，能過去嗎？”奇易。
“不能說陸路就沒有飛葉，而且也有出現其他魔物的可能。”史蒂拉。
“對飛葉一點辦法都沒有嗎？”何南加入了對話，“箭呢？”他看向懷之。
“太小了，以我的箭術有點困難。”懷之搖了搖頭。
他們見到最大的飛葉也不過巴掌大，而她是個來到異世界後才第一次接觸弓箭的高中生。
而何南也不過是個來到異世界才第一次接觸劍的高中生而已。
簡而言之他們戰鬥力不足，在之前對於這段路或有或無的討論中，他們一直在商討怎樣才能避開魔王眼線進入試煉之地。
引發一點騷動把飛葉都吸引走一直是個相當有魅力的選項，然而以眼下前路上飛葉的數量，他們絕對無法確保能避開留下的飛葉的目光。
“我覺得這方法依然值得一試。”奇易抱著雙臂說。
“但是如果它失敗了，剩下的人可沒法應付戰鬥。”何南說道。
嚴格來說，他們中唯一真正是即戰力的只有史蒂拉……算上燃燒瓶，大概只有一個半。
所以不分散戰鬥力是第一準則，否則他們可能被各個擊破，船上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之中，在這片沉默中，他們仍可以聽見呼嘯的破風聲。
“正面上吧。”然後奇易說，“既然沒有更好的方法，就乾脆正面突破吧。”
簡單粗暴的論調讓其他人一臉錯愕，奇易在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下，腦袋上仿若冒出了眾多問號：“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突然變暴力了。”何南說。
“嗚哇……”
“不過，她說得有道理。”史蒂拉在這時插嘴，“這也的確是方法之一。”
……說到底，歷來名為“勇者”或者“救世主”的人，向來很少是在謀略上取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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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獲勝、消滅魔王，這才是他們一貫的風格。
“那就上吧。”最後，何南說道。
他們的目的是儘可能接近試煉之地，那是河流盡頭的巨大洞窟，被永遠不會腐化的巨大樹木所環繞。
然而即便如此，船隻也只能行駛到洞口附近，剩下的路必須接受試煉著徒步前進。
“金妮，你留在這裡。”史蒂拉對一路陪伴他們的迪沃亞居民說道，“剩下的路太過危險。”
“咦？但……咪……”金妮既沮喪又不滿，她跳起來抗議史蒂拉的決定，但後者無動於衷。
她蹲下身，毛絨絨的手拍了拍金妮的腦袋。
“聽著，金妮。”她說，“你還小，不能讓你在這種地方遭遇危險。”
“可我之前一直是和你們一起走的。”金妮不服輸地看著史蒂拉，“路上絕不是風平浪靜。”
她說得沒錯，他們的冒險並非自今日而始，金妮一直是其中的重要成員，更何況世界毀滅原本就與年齡無關，這或許算得上是最為公平的事之一。
“這前面不一樣。”史蒂拉繼續說道，“你很難再從那裡逃跑……”
畢竟魔王嚴密地控制了前頭的河道。
他絕不希望這些來自異界的人給自己帶來麻煩，也就絕不會放過任何膽敢進入這一地區的人。
“雖然這麼說可能優點不敬。”史蒂拉繼續說道，“但是你和其他人……是儲備給未來的希望。”
萬一他們失敗了的話，這些隨他們一同冒險的孩子將來也會繼續對抗魔王。
金妮看起來更加不安了，史蒂拉話語的假設讓她低落地“咪嗚”出聲。
何南在這個當口也開口說道：“要是我們失敗了，也要有人回去通知其他人。”
——那些沒能堅持下來，半途而廢的冒險者們。
“兩天。”他說，“如果我們沒能順利從那裡回來的話。”
那時金妮就要充當噩耗的傳遞者，把不幸的訊息帶回其它村落。
先前反駁史蒂拉的氣勢似乎隨著這句話徹底消磨，金妮垂著頭沒有說話，而何南順勢把目光移向了奇易——
“我不會留下的。”女孩兒在他說話前先一步開口了，“能夠記錄勇者誕生的一瞬間，對系譜學的學生來說可是相當寶貴的經歷。”
她表現出的態度就像是個戰地記者，對於前線既畏懼又義無反顧。
何南摸了摸鼻子，最終沒有說話。
他們在這裡留下金妮，毛絨絨的迪沃亞居民站在河邊，一直注視著他們離去——驅使船隻的變成了史蒂拉。
她盤腿坐在船頭甲板上，一團暖光就像連線著金妮時一樣連線到了她身上。
船隻在驅使下緩緩向前移動，水波被破開，史蒂拉看向前方。
“你們給我坐穩了。”她說著，船隻的速度開始加快，“我會衝到沒辦法繼續加速為止！”
而後船隻開始飛快加速。
何南努力在船艙中保持身體的穩定，他聽見遠處的破空聲變得越來越近，彷彿正在迎面向他們撲來，他握住了劍，懷之握住了弓。
她在東搖西晃中向船後走去，表情堅定而從容——雖然她說自己的箭沒法精準地射落飛葉，但捆綁著布料、必要時再澆上酒精而後點燃的火箭依然能夠對飛葉造成威懾。
沒有植物會喜歡火，即便他們擁有了自我意識也一樣，之前的戰鬥中他們成功用燃燒瓶驅散過飛葉。
然而或許有了自我意識也同時意味著可以抗拒“死”的恐懼，之後火焰開始並不那麼有效，他們不得不退回到最初的狀態。
是以誰也不知道現在懷之做的能有多大效果，何南在船艙中握著劍，忽地也起身向甲板上走去。
“等等，何南——”
“總不能讓我坐視不理吧？”
船艙外，甲板上，他抬眼就能夠看到天空中的飛葉。
船隻正在飛快地從它們身下穿過，飛葉如夏日汙水邊的蚊蟲般四下飛舞，尖銳的聲響已匯聚成刀刃向他們迎面砍來。
“要衝了！”史蒂拉高聲說道。
——原來這種速度還不是衝刺嗎？！
在何南的驚呼聲出口前船隻就已又一次加速，他一下子跌坐在甲板上，巨大的水聲從他們身後傳來，不用想那裡的道路一定已經魔物堵上。
他們名副其實地沒有退路，史蒂拉的耳朵繃得緊緊的，一支火箭越過他們的頭頂飛向空中的葉子。
“抓緊。”史蒂拉又一次發話，船隻的速度在她說話時暫且慢了下來，“別咬到舌頭。”
何南握緊了隨身的長劍。
在他們前方，黑紫色的藤蔓一下子生長而出，交錯的枝幹阻擋了河道。
然而這次史蒂拉早有準備，她猛地站起身，水流仿若隨著她的動作般一下子將他們的船隻衝向天空！
“我去……”何南還是沒忍住叫出了聲。
他們一頭扎進飛葉叢中，他一手抓著船舷一手握劍向它們揮去，僅僅只是隨意一斬，劍刃上便有了砍中東西的質感。
重新落進河中時巨大的衝擊讓何南一時間甚至沒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空中還是回到了地面。
四周的場景已經換了番模樣，原本就是黑紫色的叢林已經徹底活了過來，扭曲的枝條宛如鞭子般向這裡抽來。
何南立刻舉劍，阻擋住一側而來的鞭打，雙方碰撞發出“鏹”的巨響，他的虎口一陣發麻。
懷之同樣在用弓箭對付另一邊的枝條，船隻在攻防交織之下劇烈地搖晃著，何南看到史蒂拉額上已經汗溼一片。
“你還撐得下去嗎？”這樣的問題現在問不出口，因為她不行也得行，他們的性命——和世界的未來，已被交託一線。
所以，他說：“不要放棄，我們就靠你了。”
兔子的耳朵是微微一動，輕輕地靠在一起。
“是我們就靠你們了……才對。”
光開始加強。
向前衝刺的船破開浪花。
“我們、來自這個世界的人、無法成為勇者。”
——雖然她對金妮說，你是希望。
濺開的水花在兩側成了壁壘，何南透過水光判斷攻擊的來向。
前頭已經能夠看到巨大的翠綠的樹木，它沒有被腐化，在這個世界裡反而顯得異常。
“我曾經嘗試過，我失敗了。”
史蒂拉身上連線著的光，是何南見過最亮的。
她在用全身力量調動著河流的力量，讓它們即便在這被腐化樹木圍繞的地方，也依然能夠發揮效果。
“所以……拜託你們，一定要成為勇者。”
“轟”的一聲，木製的船隻撞上河岸，木料支離破碎。
何南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終於穩定住了身體，手肘的地方蹭到地上黑紫色的汁液，頃刻發出難聞的味道。
“跑！”史蒂拉又一次叫起來，她的嗓音已經乾啞，何南向後望去，只見她握住劍，背朝著他。
那柄劍狠狠地撞上向他們衝來的枝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