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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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大路。”何南說，“也別去任何村子。”
他們正在被無數飛葉追逐，現在這狀況，即便只是經過村子大概都是種麻煩。
史蒂拉已經調動了她的全部力量，船隻現在的速度大約只有前往勇者試煉之地的最後一段路途可以媲美。
而他正搖搖晃晃地站在船後側，抬頭就能夠看到正蜂擁而至的飛葉。
這些葉子似乎永遠無法窮盡。
他需要做的，就是讓它們全部消失。
“何南！”第一倒火焰從打火機上被吸引到小刀上時，何南聽見奇易說，“不要逞強。”
“我才不會。”他握住刀子，向著天空橫揮而過，“價效比來說——太低了！”
火焰譁啦啦地燃燒著，從空中落下的彷彿火雨。
奇易只好躲回了船艙裡，眼下這狀況，她的確沒有能幫上忙的餘地。
灰燼盡數落進河中，在告訴行船中逐漸離他們遠去。
新的火焰又已經被從打火機上牽扯而出，那些飛葉落得太遠，他無法利用它們身上的火焰。
“它們會退開嗎？！”史蒂拉在前頭甲板上問道。
“現在還看不到那種跡象。”何南說，又釋放了新一輪的攻擊。
火焰簡直像是在漫天燃燒，飛葉們發出無數破空聲，一遍又一遍蓋過它們正在燃燒的同伴。
如果把這些小東西想象成人，那這場景著實可怖，但想象需要精力，此時此刻的何南沒有任何功夫去分神。
——一旦攻擊停下，他們就會被飛葉包裹。
就像之前他們的船被包裹時一樣，何南絕不願意落到那個地步。
越來越多的火焰被凝聚而後抽打上天空。
溫度似乎從他指尖傳遞又被揮霍而出，熾熱的光芒在身前騰起一道熱氣的扭曲屏障。
許多飛葉順著這道屏障被衝上高空，又衝高空俯衝而下，劃破空氣的尖叫聲銳利刺耳，何南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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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讓你們得逞！”紅光在刀刃前方鋪開。
烈焰切裂天空。
火星從炎刃邊緣向下落來，灰也是。
何南已經算不清自己解決掉了多少個飛葉——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計算數字。
視野忽然開始晃動。
他倒退了半步，穩住重心。
打火機上的金屬輪咔咔作響。
今天一天比他之前的人生中使用打火機的次數還多。
飛葉群在半空中停留片刻，攻擊出現了一點間隙，何南把自己的姿勢調整回原本，抬頭望向那裡。
時間已接近正午，日頭高照，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戰鬥了這麼久。
但它似乎還無窮無盡，何南咬牙，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操縱火焰上。
他覺得自己眼中似乎有什麼光點正在閃爍，頭腦隨著又一道火焰被抽出而漸漸變成了高溫中的景象。
……扭曲、變形、不斷抽動、渾濁不堪。
“唔……”撐住。
飛葉群的停滯已經結束，它們結成巨大的群體向下衝來。
這個瞬間，它們彷彿已成為巨型生物的一部分，而那生物正衝著他一拳揮下。
何南向它們砍出一刀，火焰像一把長槍般貫穿了整隻手臂。
他下意識地去摁打火機，金屬輪不斷轉動著，卻沒有火焰從中冒出。
“……？！”
沒氣了。
在這種緊要關頭？
他沒有帶備用的打火機，更重要是飛葉們似乎也沒打算給他留下空隙。
由無數細小之物組成的飛葉叢集馬上就要向他揮出自己的下一拳。
“何南！”奇易從船艙中探出頭，聲音焦慮，她一定是注意到了何南的停滯。
他停了下來，一定發生了什麼；她就差沒有衝到何南身邊扶住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的何南了。
“進去。”何南晃了晃，甩手把打火機丟進河中，“這有……什麼難的？”
——一定會有辦法。
總歸會有辦法。
畢竟他可是勇者，會被小兵追趕而後殺死的，算什麼勇者？
毽子在空中劃過的景象忽然出現在腦海中，何南瞪大了雙眼。
飛葉已經近在咫尺。
“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還有別的東西可以讓他操縱。
藏水似乎正在發熱，滾燙的熱度幾乎燒灼了他的手心。
眼中，那些不存在的光景又一次浮現，他將小刀橫在身前，平揮。
刀光在半空拉出一條銀色的細線。
那線上聚集著新的力量。
半空中的飛葉忽地停了下來，它們僵直著，宛如一副凝固的抽象畫。
何南轉動刀柄。
蓄積的力量瞬間被釋放，強風從那條線上一口氣湧出，呼嘯著向前衝開。
風並非單向的。
無數飛葉被吹走，與此同時何南猛地撞向船艙。
他先是撞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而後重力將他們一起顛覆，接著他耳邊就聽到了奇易的慘叫與史蒂拉的聲音：
“你做了什麼？！”她大聲問道。
何南艱難地撐起身體，才發現自己摔倒時撞上了探頭而出的奇易，少女顯然成為他摔倒時的肉墊。
“好痛……”被撞擊和何南身體的重量一口氣傷害的奇易痛苦地呻吟著。
“抱歉。”何南簡單地道了歉，起身就像船隻後側走去，他望見了外頭的情形。
原本巨大的飛葉叢集已經散開且正離他們遠去，而船隻的航行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你做了什麼？”他回身向史蒂拉問道，視野在轉身瞬間忽地一陣模糊，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和先前的史蒂拉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我什麼都沒做，是你做了。”史蒂拉回答道，“忽然就起了風。”
“——”
是剛剛他做的。
何南想，忽然覺得所有的力量被從身上抽去了。
“哇啊！不要再來一次？！”奇易驚慌地扶住他，“何南！”
“別叫了，我還能走……”何南說，可身體卻違背意志地向下墜去。
“根本不能啊？”奇易向後退了一步，“你能至少倒在船艙裡嗎？”
她扶著何南船艙裡走去，他們每挪動一步，何南便覺得身體更沉重一分。
一上午連續戰鬥積累的疲憊感在這時次第爆發，它們像泥沼般，逐漸將他吞沒。
奇易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她的聲音在此時此刻竟成了何南在深不見底的倦怠中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
他一下子栽倒在地，奇易拖著他躺到了更為平坦的地方——因為船隻變大了的緣故，這裡終於也能夠躺人。
“你等一下！”奇易說，何南躺在那裡，有一會兒時間，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已經消失。
但很快，他額上傳來了一陣涼意。
那冰涼緩緩地滲透進眼前的黑暗中，把他一點點從漆黑中喚醒。
“唔……”他下意識地活動著自己的軀體，發出些許聲音引起身邊人的注意。
“醒了嗎？”果然，在那裡的是奇易。
他覺得越來越多的涼意聚集在自己的額頭上，迫使他睜開眼睛去檢視到底是怎麼回事。
視野在模糊了一陣後漸漸清晰，他看到了奇易的袖子，頂端一片深色。
涼意應當來自她的衣袖，何南想著，他問道：“我昏過去了？”
“只有一會兒時間。”奇易淺笑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太累了吧？”
何南試著動了動手指，只覺得一陣抽痛順著手臂傳來，他長舒一口氣，扯動嘴角的肌肉，露出一個微笑。
“既然你能沾到水，就說明飛葉已經不在了吧？”
“嗯，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奇易說，她收回手，在他身邊坐下，“多虧了你。”
“勇者不就是做這個的嗎？”何南因為得知了這個訊息，神經再度放鬆下來，“而且，我也不想死在這裡。”
“你突然刮起風可是嚇了我們一跳。”奇易繼續說著，“掌握到了新的力量嗎？”
“只是……用法而已。”何南的聲音含糊，他無力地閉上眼睛，世界上的一切都彷彿隨之消失，“那力量……能量……”
“什麼？”奇易歪了歪頭，“何南……你累了嗎？”
“唔……”豈止是累，他的意識已經快變成那時他在身前劃出的細線了。
可偏偏到了這樣的時候，諸多碎片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沉浮。
“那，你好好休息。”奇異又用手碰觸他的額頭，“你應得的。”
“種子。”然而何南還在說道，“有人……在幫助魔王。”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奇易只好問道。
“因為種子、要撒播出去……”何南嘟囔著，“然而、無法證實……”
畢竟當他們發現時，種子都已經長成魔物。
除了他的猜想外他們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點。
“所以……只有前進下去……”這樣還有可能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迪沃亞的居民應該不會去幫助魔王吧？”奇易說，“畢竟他們的生活都是被魔王摧毀了。”
“哼嗯……”何南哼出一個鼻音，只覺得奇易的聲音在腦海中糊成一團，聽起來像是昏昏欲睡的英語聽力最後一道題。
奇易忽地笑了笑。
“不管怎麼樣。”她說，“這都不是現在的你該考慮的。”
的確如此。
何南這次是真的無法再堅持了。
他任由意識滑落深淵，失去那個呼喚他的聲音，黑暗徹底將他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