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夜訪系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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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源世界，第二天夜裡。
何南最後再度修補了那道裂痕，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他最後同意了奇易的建議，去系譜系調查同一枝上其它世界的狀況。
“要怎麼進入系譜系然後找到資料？”何南問奇易。
現在的系譜系學生答得非常乾脆：“我們潛進去偷出來啊。”
“……”何南一時失語。
但不管怎麼說，這天晚上他還是和家中簡單地說了聲，便搭公交直奔大學城。
“這裡、這裡——”奇易老遠看見他，衝他揮起手。
“別那麼大聲。”何南皺眉，“我可不想被人發現到這裡來。”
“你是說不想被你哥哥發現？”奇易歪了歪頭，單純又率直地點破了他的想法，“沒事，大一的宿舍不在這邊。”
“嘁。”何南撇了撇嘴，“那我們往哪走？”
“這邊。”奇易轉身為他帶路，“我們去系譜學的系辦。”
開城大學的環境還算不錯，他們沿著種植著白玉蘭和爪槐的樹道行走，前頭能看到一個被石橋分割的池塘，池塘邊的樹木換成了芒果樹，在這座城市裡，它可以算是最常見的行道樹了。
系譜學的系辦就在一排排芒果樹後頭，一棟四方樓，五層，唯一的一扇門通往院子；從外觀上來看，它和別的樓房沒有什麼區別，一點也不像是個連通異世界的神秘機構。
何南曾在開城大學的主頁上看到過這裡的照片，那時他的想法與現在別無二致：“真普通啊。”
“嗚……你希望是什麼樣的？”奇易瞪著他，“有很多保安、守衛森嚴？”
“至少看守得嚴實一點吧？”何南說，兩人走過大門，院子裡的草還算茂盛，但在仲秋時節，總也顯得有些萎靡，“……已經完全把我們當成學生了呢。”
“我的確是這裡是的學生啊。”奇易抗議。
何南不說話，只是問道：“我們要去幾樓？”
奇易回答：“三樓，我搞到了鑰匙。”
兩人往上走，何南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她是怎麼弄來的鑰匙，他只期望這趟旅程趕快結束。
“別擔心，就算你被發現了，也可以把事情推到何朔頭上呀。”——奇易是這樣說的。
一時間何南甚至不知道該從“雙胞胎犯罪早就不是完美犯罪了”還是從“調查一下你不就知道是誰了”吐槽起了。
他戴著棒球帽，將將蓋過監控攝像頭的注視，走廊上的那個正對著他們要去的辦公室房門，奇易飛快地掏出鑰匙打開門，兩人悄然進入屋內。
辦公室也顯得極其普通。
一屋子的書，看起來相當精神的多肉植物，辦公桌上放著的電腦看起來該換代了。
“和想象得完全不同啊……”何南輕聲說道。
“你是不是以為會有閃爍著熒光的大屏幕之類的？”奇易忍不住笑了。
她沒有開燈，徑直奔向辦公桌，在那裡放著的雪景球邊上翻了起來。
何南聳肩，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她身邊，同她一起翻找著。
“如果是在本市成為英雄的，教授都會把資料列印出來。”奇易邊翻邊說道，“你看看有沒有寫著黎明之樹的……通常來說，同一枝上的世界選擇的人不會距離太遠才對。”
“有這種說法嗎？”何南不禁有些錯愕。
“我現編的。”奇易笑了，“不過黎明之樹……聽說是都在本市……”
黑暗中，傳來了紙張被翻動的窸窣聲，他們小心翼翼地一張張翻閱，而後復歸原位。
“你知道嗎？”似乎是不喜歡這樣沉默又單調的氣氛，奇易再度開口，“系譜學始於二十年前被帶回來的完整的世界樹神話。”
“嗯哼——”何南當然知道，它都快被當成歷史事件寫入高中課本了。
“實際上，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系譜學都是停滯不前的。”
“這樣嗎……？”這何南就一無所知了。
“嗯，後來有人一一尋訪那些去過異世界的人，把他們的經歷記錄下來，才慢慢有了更多發展。”奇易繼續說道，“那個時候還是世紀之初，電腦都不是很普及，只能寫下來。”
她說著，而後笑了笑：“不過，之後我們就有世界樹系統了，方便多啦。”
“等一下？”何南一楞，“這個進展也太快了吧？一下子就有了系統？”
就宛如——迪沃亞的樹木一下子進化成了魔物一樣——
何南瞬間一個冷顫。
“呃，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而奇易的話也變得支支吾吾，氣氛瞬間有些尷尬。
“算了，別說這個了。”何南擺擺手，“繼續找吧。”
“——如果你們是來找半期考試卷的話，現在還沒有出哦？”
何南手一抖，差一點兒條件反射地抽出藏水，一邊的奇易更是“哇”地一聲叫了出來。
他飛快地轉身，頭頂上的燈“啪”的一聲亮了，站在門口的人微笑地看著他們：“要找東西的話，開個燈不是更方便嗎？”
這人何南曾經見過，就在遴選會上，他本來要為那次集會發言；在他們回到根源世界後，也是這人安排治療傷者，並通知沒在現場的家人的。
不過由於何南落在了所有人之後，又不想引人、尤其是系譜系的人的注目，所以在稍一打量現場後，便悄然溜走，甚至沒有打個招呼——想到這裡，他又想拔藏水了，可惜它的力量在根源世界無法使用，被發現帶著管制刀具更是吃力不討好，只好硬生生地壓下這一衝動。
“呃，那個，我們不是……”奇易連忙說道，何南從背後推了她一把，示意她來解釋這些。
“是嗎？”教授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她，“你們不是我係學生？”
……結果反而越描越黑了。
何南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只是有求於開城大學系譜系而已。”
結果對方把目光移向了他，讓他不得不壓低帽子，努力遮蓋自己的面容。
有那麼一會兒時間，房間裡一片靜默。
“那好吧。”最後，教授說道。
何南微微一愣，尚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後者就已經大步向前，從辦公桌上抽出一份檔案。
“你們要找的應該是它。”他說，轉了個身，把東西交到奇易手中，“黎明之樹的世界，佩爾孔納亞。”
——他知道他們，也知道他們來這裡的目的。
何南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可奇易對此無知無覺，她道了謝，將那份文件接過。
“替我向你的父親問好。”教授說道。
“嗯，一定。”奇易微笑著說。
她拽著何南不由分說地向外走去，辦公室的門在兩人身後合上，何南才終於問道：“你父親？”
“我進開城大學是靠關係的。”奇易笑眯眯地回答道，“和教授也是老相識了。”
“……”“老相識”這個詞用得委實有些微妙，“那麼，能拿到辦公室的鑰匙也是……”
奇易吐吐舌頭，沒有回答，拿著手中的檔案向前走去：“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廳，我們去那坐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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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南跟著奇易走向她口中的咖啡廳。
從池塘對面的另一條路走，他們能從側門離開，到校外的街道上，奇易走在他前頭，她嘴裡說著附近學生街裡有著怎樣的店鋪，她喜歡去什麼地方，但何南的思緒卻飄向了別的方向。
他想起初秋時，他與奇易一同看望懷之歸來的晚上，何朔說：“系譜系裡，沒有叫奇易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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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面前的何南僵住了，他瞪大眼睛，卻在接下來從牙縫中生生吐出了：“那又怎樣？”
何朔看著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何南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肉中。
奇易，並不是系譜學的學生。
可是奇易幫助過他，她單純地期望他拯救世界，除此之外，從未要求他做些什麼——無論她是誰，這些都不會改變。
“我已經知道了。”何南對自己的兄長說道。
從他沒對任何家人提及的左眼，多多少少能窺見萬物的原貌，若他看向自己的手臂，他能看見一片群青將身體覆蓋；無論史蒂拉還是懷之，在那只眼中，都是群青色的剪影。
——然而，奇易卻不一樣。
她在他的世界中是一抹銀白，煢煢孑立，與世間的任何事都不相同、都不相容。
而何南什麼都沒有說。
他以沉寂、緘默、靜謐和閉口不言來表達自己的態度，他能看清一切，卻反而選擇接受這些。
何南深吸了一口氣，握緊的拳鬆開，他輕輕地笑了。
“雖然洞察力比不上你，但至少，這樣的事我還是明白的。”他說，“我不介意。”
就像他把那張傳單埋在迪沃亞的河流邊一樣，決定不去在意的事，他更願意徹底不去追究。
既然何南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何朔自然也沒有再說什麼。
他或許真的只是回來取些東西，甚至沒有留下過夜，趕在最後一班55車開走前，踏上了回學校的路。
然而在他離開前，他對自己的弟弟說道：“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