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她已經成功了。”
學校的天臺上，北陌和小雪並排坐在一起，看著腳下逐漸崩塌的風景。
說是風景，也並不恰當，北陌是在無法將腳下的殘垣斷壁稱為風景，他看的有些不耐，反倒是一旁的小雪看的津津有味。
“我馬上就要解脫了，還板著一張臉，真是不給面子。”
小雪注視著腳下慢慢消散的學校，眼中竟還有那麼一丟丟的不捨。
她語氣很歡快，很灑脫，就好像在說，11年了，該結束了。
只是，從她的語氣裡，北陌聽出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男生依舊沒有笑意，他默默的轉頭看了小雪一眼，隨後回過頭，繼續看著眼下如末日一般崩壞的景象。
林詩瑤陪伴著黑雪走完了最後一段路，而北陌，則是一直陪伴著小雪，陪她度過這段時間。
這份陪伴並不在北陌與她的交易範圍內，但是北陌還是留在了這裡。
要問為什麼，大概只是出於一份感情吧。
時間已經不多，小雪看著這樣的北陌，她的臉上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林詩瑤所經歷的事情，北陌已經經歷過了一遍，不同於林詩瑤，北陌的方式更加直接，他直接將所有欺負小雪的人全部打了一頓。
對於夢境中的小雪來說，北陌的出現如同一道光，直直的穿透了她脆弱的心靈。
但是對於北陌來說，他並沒有覺得自己讓小雪得到了救贖。
北陌的做法在現實中並不是那麼有效，畢竟如果暴力可以解決一切的話，法律，規則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那個時候，他和還困在這裡的黑雪做了一筆交易，一筆關於林詩瑤的交易。
小雪背著手，她此刻的樣子，並不是林詩瑤常見的孩子的樣子，而是她生前，少女的模樣。
她靜靜的坐在北陌身邊，神情有些慵懶。
“說起來，我還挺羨慕林詩瑤的。”
轉過頭，北陌看著小雪，淡淡的問道：“羨慕什麼？”
“羨慕她還活著，羨慕她很漂亮，羨慕她還年輕，羨慕她的身邊有人願意幫助她，羨慕她的勇敢，也羨慕……”
她說到一半，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北陌，隨後，笑著搖了搖頭，“也沒什麼。”
“她並不勇敢。”靜靜的聽完小雪的話，北陌淡淡的說著。
小雪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這股失落被她迅速掩蓋了過去。
他其實真的很瞭解林詩瑤，哪怕少女和以前如同變了一個人那樣。
林詩瑤隔段時間就會去璃笑那裡，小雪的事情一定會引起她的重視，不管是因為璃笑，還是因為小雪本身。
有了江亭的過度，她對惡靈的態度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這些正是北陌能夠認定她一定會插手這件事的依據。
少女和計劃一樣的，開始了調查，並一步步的按照北陌設想的那樣走了下來。
要說唯一的變數，大概就是溫涵的出現了，因為她的突然闖入，導致林詩瑤第一次嘗試主動進入半步多小雪的夢境這個過程出現了差錯。
其實如果不出意外，林詩瑤和黑雪的接觸時間應該是一個月前。
因為她沒有得到認可，黑雪和小雪的世界並沒有得到救贖，復仇一如既往的繼續著，而林詩瑤則因為溫涵的薰陶，以及一年前這個時間點，摻合進了黑雪的復仇中。
不過她註定是只能看著的，她並不知道黑雪是如何動手的，就算查出了黑雪的動手順序和時間，也無事於補。
報復的方式其實非常簡單，只要營造一種假象就好，然後，把自己經歷過的東西，全數奉還就好了。
小雪能夠修改一部分記憶，只要讓他們看到她想給他們看到的東西，反覆的，反覆的，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就好。
簡單來說就是讓他們重複小雪的夢境，只不過是讓他們自己變成主角。沒有任何難度。
現實中的失意，夢中的折磨，醒來就會忘記夢中的事情，反覆的去想，反覆的體會絕望，最後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真的走向絕望。
就像林詩瑤最後意識到的那樣，11年的準備，11年恨意的發酵，並不是無法理解這種心情的她，一時頭腦發熱能夠阻止的。
時隔一個月，認識到自己無法阻止黑雪的林詩瑤，最終選擇從根源下手，於是一切又回到了正軌。
幫助小雪，陪伴小雪，最後幫她完成解脫。
黑雪並沒有殺死最後兩人，也是因為林詩瑤在夢境中做出的那些事情。
如果早一些，如果她能夠早點出現……
小雪其實很感謝北陌，他並沒有插手復仇的事情。
因為北陌的干涉，小雪並沒有讓林詩瑤看到她具體被欺負的畫面，但是，北陌卻是看到過的。
“我自殺了四次，一次一次的獲救，本以為是得到了希望，沒想到只是將噩夢延續了下去。”
你被威脅過嗎？你知道毛蟲、粉筆被塞進嘴裡的滋味嗎？你知道，被從樓梯上推下去是什麼感覺嗎？
就小雪內心來說，她更願意將認可交給北陌，而不是林詩瑤。
林詩瑤得到的第一個惡靈認可，是她和北陌一起獲得的。
因為他們做了彼此做不到的事情，形成了互補，最後一起造就了小雪想要的結果。
北陌給她的是安全感，林詩瑤給她的，是陪伴。這些其實就夠了。
北陌說著，她並不勇敢，眼中帶著寵溺，帶著擔憂。
回過頭，他眼中有些歉意的看著小雪，說道：“到頭來，我並沒有給你陪伴，這是我給不了你的，索性，林詩瑤她做到了。”
小雪笑了笑，她輕輕搖了搖頭，手指指著他們坐著的天台，說道：“其實你已經給了我陪伴了，就在此時，此地。”
她晃著腳丫，崩壞已經臨近，馬上就要輪到他們所坐著的大樓，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挺好的，北陌，你知道騎士嗎？”她笑著，“為了心中想要守護的正義揮劍，騎士是守護的象徵。”
她看著北陌，說道：“真好，你是她的騎士吧。”
聽出了她話裡的失落，北陌沒有說話，他甚至沒有承認她所說的話，但是，他的沉默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他並不是屬於小雪的騎士。
小雪的身上開始冒出點點光點，慢慢的，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抬頭看著一如既往昏暗的天空，小雪緩緩閉上了眼睛。
北陌，你以前問過我，我知不知道靈到底是什麼？
到現在，我依舊不知道呢……因為，我就像你說的那樣，和活著的人，太過相似了啊……
“那麼，再見了……”
少女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暖暖的笑意。
“騎士，如果，能夠早點遇見你，該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