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伊士沉默著，那古舊泛黃的時光在他腦海裡漸漸浮現。
那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在他年少時也愛過那樣一個女孩子——即便那時他根本不確認那是不是愛，但他依舊日思夜想，連夢裡都是她的身影；他牽過她冰涼的手，一起走過蒙著雨的小路上，那一天，街邊的丁香花都懶懶地開著。
他知道自己終將失去她，他卻無能為力，有時越想越傷心，為此還曾一個人默默地躲在被窩裡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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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蘇伊士覺得那時的自己像是著了魔，而現在的他已經連那女孩的臉都想不起來了。
這終究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那些時光，像是刻意被封存在記憶的角落裡，許久不碰漸漸落了灰。
而當蘇伊士重新回憶起它們的時候，那種難以名狀的情愫又湧上心頭，有些喘不上氣，壓抑地令人有些想哭。
上一次這樣……是什麼時候呢？
大概是某個寒秋的深夜，獨自看新海誠的《秒速五釐米》的時候吧。
蘇伊士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背出那些觸動自己的臺詞。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很久以前的夢。在那個夢中，我們只有十三歲，那裡是被白雪覆蓋的庭院，人家的燈光在遠方，彷彿虛幻堆積的白雪中只有我們走過的足跡。終有一天能夠再次一起看櫻花，我們對此沒有任何的懷疑，如此地堅信著。”
“我到底要用怎麼樣的速度生活才能與你再次相遇。”
“如果奇蹟能夠發生，我希望現在就能見到你，在新的清晨，現在的我，想說那句沒有機會說出口的‘我愛你。’”
我用了十三年，卻到達了這世界上離你最遠的地方。
蘇伊士說罷，感覺心中某些柔軟的地方有著陣陣刺痛。我都忘了你是誰，忘了你的臉——為什麼還會心痛呢？
他低頭不語，愣愣地什麼都不想想。
瑟蘇啪地拍了下掌，“你今天好像格外地容易走神呢，昨晚發生了什麼嗎？”
蘇伊士一驚，“沒……沒啊。”
“你太不會撒謊了。”瑟蘇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你應該知道的吧，雖然現在看上去像是一對一的授課，不過實際上我是在給你們所有人一起上課哦。赫爾和柏德森的狀態明顯跟平時不同……發生了什麼吧？”
蘇伊士下定決心保持沉默，他拿起了一個糕點悶聲吃著。
“沉默不語就說明這件事跟你有很大關係吧。”瑟蘇淡然地說出結論，完全不顧像倉鼠一樣不停吃東西的蘇伊士的心情，“說來聽聽嘛！別讓老師擔心你們呀。”
“沒……什麼好擔心的。”蘇伊士故作鎮定，“稍稍有些小摩擦罷了。”
瑟蘇用指尖卷著自己彩虹般的髮梢，“跟柏德森？”
蘇伊士點了點頭，然後用力地咬了一口鮮花餅。
“哦……那孩子在某些方面是有些急躁。”瑟蘇稍稍仰起頭想了想，“但沒想到是跟你起的摩擦呢，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老老實實的孩子呢。起因是什麼？”
蘇伊士差點被鮮花餅噎到，趕緊喝了些茶順了順。
“因為他的言語侮辱到了幾位淑女”這樣的話真是說不出口啊。
“因為女孩子？”瑟蘇挑起眉，嘴角掛著壞笑。
蘇伊士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下，但是自己坐著並沒什麼辦法後退。
瑟蘇一臉震驚，“什麼，竟然真的是為了女孩子？哈哈哈我，我真的……”她笑得一副要撒手人寰的樣子，“我真的沒想到！你們居然在這短短的幾天……”
蘇伊士連忙解釋，“不，不是的，是他的話太難聽了，我覺得這樣對赫爾她們太失禮，就教訓了一下他。並不是什麼情感爭端……”
“無趣。”瑟蘇一下子冷靜了下來，“然後呢？沒了？”
蘇伊士連忙點頭，“沒了，沒了，我們還是回到剛剛愛情故事的話題把，你看我都把秒速五釐米的臺詞背出來了，還需要怎麼描述嗎？”
“不用了，剛剛你背完臺詞，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看來以前是有些情債啊。”瑟蘇的語氣平靜如水。
剛到嘴邊的茶杯停下來，蘇伊士苦笑著，“我也想不起她了啊，或者是，她們？”
瑟蘇用手託著下巴，慵懶地把手臂撐在桌子上，晚風吹拂著她虹色的髮梢，在閃亮的眸子邊靜靜盪漾，“你想念她們嗎？”
蘇伊士搖搖頭，“免費的忘情水，不是挺好的嗎。”
他騙了自己，他假裝自己的心再也感受不到刺痛。是啊，現在這裡，沒人知道他的過去，能夠刺痛他的人，也都不在這裡。
理想的新生活。
瑟蘇微笑著說，“誰跟你說忘情水免費了呀？”
蘇伊士也笑了，他把這當成了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愛情故事的結尾，都是怎樣的呢？”瑟蘇問。
終於回到了正軌，蘇伊士嘆到，“一般只有兩種結尾吧，有情人終成眷屬，GOOD END；兩人分離，各自生活，把那聞者落淚的往事封存在內心深處……”
——就像我一樣。蘇伊士想這麼說，卻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會去。
幹嘛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過去了就過去了……
“尤屬第二種讓人回味無窮。”瑟蘇說，“團圓的結局，甜蜜終老，或許過程上會讓人產生感動，但之後呢？之後就剩下了兩人生活在一起的瑣事連連，愛情故事就變成了無窮無盡的生活短劇；而不能善終的呢？那種缺憾的感覺卻更讓人刻骨銘心——人類是情感動物，在整個人生中不可避免地有著多多少少無法善終的感情，而這種共鳴往往是最能觸動人類心靈的。”
蘇伊士點了點頭。
“但是，人類同樣也是現實的動物，即便記憶中有那些美好而難忘的東西，他們依然不會選擇活在記憶裡——生活還要繼續，太陽還會升起。”
蘇伊士點了點頭，他總覺得除了課程內容之外，瑟蘇像是在鋪墊什麼。
“現實中並不存在忘情水這樣的東西，記憶也不是那麼容易抹除的；對於人類來說，忘記一段戀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啟一段新的戀情，那麼，”瑟蘇故意頓了一下，蘇伊士倏地坐直了身板，“如果在這裡，有人向你告白，你會怎麼做呢？立刻答應下來享受青春，或是繼續死宅，然後在之後的生活中，用十三年走到世界上最遠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