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我是籠中之鳥。”赫爾慵懶地躺在草坪上，午後的陽光照在她暗金色的長髮上，映出些微光暈。她翻了下身，肆無忌憚地在地上擺了個“大”字。
蘇伊士的心彷彿漏跳了一拍。不只是因為赫爾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此時風景正好，也許更因為她的動作完全不像是一個大小姐吧。
並不是說在懷疑她的身份，而是，她彷彿是被用繩索束縛囚禁於幽暗的密室中，有一日終於見到了外面的世界——的那種解脫感。
她在這裡得到了她想要的，而我呢？蘇伊士問自己，但是他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是那麼確定。變得不平凡——具體呢？怎樣變？怎樣才算不平凡？
“當然，我並不嚮往那籠外的世界——至少曾經是這樣。”赫爾自嘲一般笑了笑，“我身邊的人告訴我，外面的世界充滿了貧窮、欺騙、紛爭和荒誕。我雖然沒有全信——我覺得既然大家都這麼說，即便是在程度上誇張了一些，但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蘇伊士有些糾結空穴來風的用法是不是正確，但在此時大概不是重點，他左右晃了晃脖子——據說這樣的動作可以有效預防頸椎病，不過最大的功效還是舒活筋骨讓頭腦更清醒，“然後呢？你最終卻沒能忍住好奇，走了出來嗎？”
“為什麼這麼說？”赫爾顯然對蘇伊士的猜測更好奇。
“一般按照套路都是這樣的啊……人們都容易厭倦自己身處的生活，嚮往著其他人和其他的生活方式。這樣的事情，就像旅遊一樣。”
赫爾歪了歪頭，眼睛裡閃著好奇的光，“旅遊，為什麼這麼說？”
蘇伊士對於自己掌控了對話節奏感到十分欣喜，頭一次，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連赫爾的疑問和好奇都有所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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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啊，就是你從自己活膩了的地方，去別人活膩了的地方啊。”
赫爾沒忍住，用指尖擋著嘴，卻依舊是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實際上，我幾乎沒有走出過那個家。我不知道外面有什麼，也不想知道，我以為我會在這個精美的籠子裡度過一生……我唯一的一次離家出走，就是在這裡。”赫爾緩緩說，“也許我的人生，才是乏味的吧。所以，可不可以，給我講講外面的世界呢？”
蘇伊士的心中忽然不是滋味。你讓一個死宅給你講外面的世界？別開玩笑了……但他說不出口，他知道這不是玩笑。沒錯，就像旅遊一樣，你活膩了的世界，也許對於別人來說，卻是五彩斑斕的。
“你想聽什麼呢？”蘇伊士問。
他從不相信自己的聲音能如此溫柔。
“什麼都好……”赫爾開心地微笑著，“對了，不如講講學校吧！是什麼樣子的？”
“學校？唔……”蘇伊士雙手在背後撐著地面，仰起頭翹著腿，“中國的教育模式跟你們大概不一樣的……”
赫爾在草地上滾了一圈，靠到了蘇伊士身邊，側身躺在了自己的臂膀上，“沒關係，說說你就好了。”
“從哪裡開始說呢？幼兒園？”蘇伊士隨口說著。
赫爾微微點了點頭，“好啊。”
你真的要聽幼兒園嗎？蘇伊士略帶疑惑地看向赫爾，發現她真摯的目光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無奈地嘆了口氣。
“幼兒園嘛……大家都是小孩子，每天吵吵鬧鬧，午休睡不著覺可能還要被管事的阿姨說。年代太久遠了，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非要說的話，我當時是在一個游泳館的幼兒園。”
“游泳館？那是什麼？”赫爾的眼睛撲閃撲閃，滿懷誠摯地問。
哦，大小姐家都是私人泳池，大概是不會懂那種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公共泳池吧。
“嗯，游泳館就是……提供了一個很大的公共泳池，大家都可以去游泳。差不多這樣子。”
“這麼說你很小就每天游泳了？還蠻會享受的嘛。”赫爾笑到。然而在大小姐裡說出的“享受”兩字，蘇伊士知道她沒有多餘的意思，但卻總覺得有種揶揄之感。
“也不算享受，大概就是多學點技能，萬一洪水能求個生什麼的吧。不過那時候，我並不喜歡游泳，遊得不好老是嗆水，後來就在遠離教練那一端的跳臺上，把一排隊準備下水的小朋友一個個踹到水裡。現在想起來，還蠻爽的。”
“噗哈哈哈哈……”赫爾忍俊不禁，“你……你怎麼那麼壞！”
仔細想想還真是，從小就喜歡搞事，把節奏戴起來以後，站在局外看熱鬧。
標準的壞人嘴臉，要不是因為機緣巧合之下成了一個死宅，說不定會幹出一番大好事。
蘇伊士重新坐正了身子，攤了攤手，“多好玩呀，後來上了小學，沒有什麼機會搞事了，大概是因為比較聰明，被老師選拔當了班幹部去。”
“班幹部？”赫爾用手指戳著臉頰想了想，“就是柏德森每天嚷嚷著要當班長的那種？”
赫爾提到柏德森的名字時，似乎並沒有什麼顧忌。就好像昨天晚上的衝突，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之前提起的那個相互殘殺的遊戲也是——即便最後證實了只是系統模擬的，但那種程度的痛苦，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平復了嗎？
難道這個學園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操縱情緒……？仔細想想還有另一種可能，既然記憶能抹掉一部分的話，只要把那段時間的記憶淡化就好了……但明明直接消除最省心省事，瑟蘇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大概是因為，有這件事的回憶在，某些喜歡挑刺的壞人就不會亂搞事了吧。
赫爾看到陷入沉思的蘇伊士，關切地問，“怎麼了？想起什麼傷心事了嗎？”
蘇伊士恍然驚醒，“沒有，沒有啦。班幹部差不多就是班級的小領班了，雖然是很虛的職位，但大家年紀小的時候，還是蠻看重的。”
“那你小時候，在班級裡一定很有威信吧！”赫爾微笑著。
“嗯？威信有是有，不過不是因為這個。”蘇伊士故作嚴肅地說，他知道赫爾一定會問為什麼。
赫爾歪了歪頭，“咦？為什麼？那是因為什麼呢？”
蘇伊士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威信這種東西，大多是建立在平日相互接觸的關係之上的。班幹部什麼的，後來被老師撤啦。”
“咦？你做了什麼調皮搗蛋的事情嗎？”
“唔，還好啦。”蘇伊士又晃起了頭，“不過就是帶著全班同學翻了一上午窗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