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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真相大白

魯伯特躬著腰,蹣跚著打算從米寧身旁走過,米寧一咬牙,使勁控制著右腳往外一伸。早已筋疲力盡的魯伯特被絆了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昏了過去。米寧趁機用手解開繩子,跑到方毅跟前,把那頭盔狀的東西從他腦袋上拿下來,然後費了半天勁,才把方毅從鐵椅子上救下來。

方毅揉了揉手腕,一把將瘦得只剩下骨架的魯伯特抱到剛才綁米寧的那把椅子上。

“還用綁嗎?”米寧抬頭問向方毅。方毅搖搖頭,他揉了揉肌肉僵硬的臉,然後輕輕拍了拍魯伯特。魯伯特慢慢睜開眼睛,當他看到方毅和米寧站在他面前的時候,突然苦笑了起來。

“算了,這都是命運。”魯伯特沙啞的聲音裡包含著難以名狀的苦澀。

“米寧,你在這兒看著他,我去找電話!”方毅沒理會魯伯特說什麼,他現在只想讓英國警察快點趕來。

魯伯特沒完全聽懂方毅的話,但他卻知道“電話”這個中文詞。他指了指中山裝上的一個口袋,對米寧說:“手機在這兒!”他知道,就算不說方毅也能在客廳找到座機,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免得浪費時間,畢竟,時間已經不多了。

方毅聽了米寧的翻譯,趕緊從他口袋裡摸出手機,讓米寧撥打“999”。米寧剛按了兩下鍵,魯伯特突然伸手示意她停下來。

“我不希望你們這麼做,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警察來了,鎮民該怎麼辦?難道要把他們都送進監獄嗎?”

米寧猶豫了一下,詢問方毅的意見。方毅皺了皺眉:“他們都是罪犯,理應受到懲罰。再說,威廉和安娜還在他們手裡!”

魯伯特沉默了一會兒,眼裡噙著渾濁的淚,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應該讓他們來承擔,該受懲罰的是我!”

方毅還是讓米寧撥通了電話,把情況和英國警方做了說明。方毅心裡稍安,他轉頭問魯伯特,“我想知道一切都是為什麼。”

方毅直視著魯伯特的眼睛,出乎方毅意料的是,魯伯特坦蕩的和他對視,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

“那都是些老故事了,你為什麼還那麼執著,答案很重要嗎?”

方毅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魯伯特的童年是在城市裡度過的。他的母親是一位餐廳服務員,有著一頭漂亮的金色長髮,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特別好看。他的父親是一家小公司的普通職員。魯伯特記得小時候的家,雖然還不到五十平米,但卻裝滿了溫馨和甜蜜。父母收入不高,但母親很會精打細算,因此,家裡也很少有生活拮据的時候。父親業餘時間喜歡雕刻一些小玩意,比如說小桌子,玩具小狗等等。魯伯特四歲生日的時候,他的父親還親手給他做了一架木馬。現在,在魯伯特的的抽屜裡,還放著半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不知為何被撕裂了,只剩下一半。照片上是一架木馬和一截小孩子白生生的腿,仔細看,能認出來,孩子的腳上還穿著一隻錚亮的黑色小皮鞋。

這是魯伯特僅有的關於童年的記憶。在隨後的日子裡,魯伯特的父親由於公司倒閉,最後失業在家。魯伯特還記得,那時候的父親常常天一亮就出門,直到傍晚才醉醺醺地回到家。畢竟,工作實在是太難找,男人的自尊心,讓他無法面對自己的家人,只好借酒精來麻痺自己。

一次喝醉了之後,魯伯特的父親和朋友嘗試著吸食了一點海洛因,從此以後就不能自拔。慢慢的,毒癮戰勝了他的自尊心。他開始偷偷摸摸地拿母親存下的錢去吸毒,每次都是來去匆匆,見到魯伯特,也像見了陌生人一樣毫不理睬。

甚至有一次,年幼的魯伯特見到好久沒回家的父親,喊著父親的名字撲過去,卻被他粗暴地推搡在地上。從那以後,父親和母親的矛盾越來越多,原來的歡聲笑語,被永無休止的爭吵聲以及摔打的聲音取代。魯伯特的父母最終分開了,六歲的魯伯特從此再也沒見過父親。倒是長大之後,他從老鄰居的口中打聽到,在和父親分開之後的第三年,父親就因為吸毒產生幻覺,最終開車衝到河裡淹死了。

可能是因為當時他和母親在外地,這件事並沒有在他的記憶中留下痕跡。母親在和父親離婚後一直單身。魯伯特知道母親還惦念著父親,只是從來不提。她的話越來越少,漸漸地對小魯伯特也不那麼關心。九歲那年,魯伯特放學回家,發現母親倒在地上,地板上一隻注射器裡還有一些液體殘留。他呼喊了母親好久,母親都沒有應答。後來,聽到魯伯特哭聲的鄰居叫來了警察,他到現在還記得,警察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又是一個吸毒吸死的。”

後來,他被外婆領走,據說,姥姥也是個單身過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年輕時候的魯伯特立志想做一名醫生,他要發明一種藥,任何人吃了之後,都不會對毒品感興趣。於是,他成了班級裡學習最用功的人。後來魯伯特成功考入英國牛津大學醫學院,到了大學,他才發現當初的想法多麼幼稚可笑。這麼一直學下去,他也只能成為一名研製戒毒藥劑的藥劑師罷了。

此時的他還是不想放棄當初的偉大理想,透過查詢資料,他終於擺正了自己的方向——他想當的不是藥劑師,而是腦神經專家。直到魯伯特真正成為一名研究腦神經專家,他還是沒有找到改變人類想法的方法。但此時,他不得不離開學校,踏入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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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醫院裡做腦外科醫生。那種忙碌而枯燥的生活他沒法忍受,隨後他去了一家醫藥公司,並在哪兒一直幹下去。原因無它,只因為他能在確保活下去的同時,能給自己一個安靜穩定的實驗室。他在康伯恩醫藥公司一幹就是三十年,公司會時常給他們安排一些研發任務,魯伯特發現很多產品的初衷,並不是產品的最終結果。比如,明明是保健品,公司卻往往會給它披上一層抗癌的光環。

他不想自己的成果變成延誤別人病情的毒藥,因此一到退休年齡他就離開了康伯恩。小時候,他一直期望能住在一個安逸的小鎮上,閒適的時候,聽聽遠處的風笛聲,欣賞著天邊的橘紅色夕陽和那無邊無際,由麥田構造出來的海洋。現在,他的夢想實現了。

魯伯特找到了這個小鎮,安頓下來。並在房子下面建造了一個真正只屬於自己的實驗室,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實現夢想。他曾經一度以為這就是他所追求的幸福。但一件發生在小鎮街頭的事,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柏油路上,不少人趁著好天氣出來曬太陽。魯伯特也從實驗室裡出來,徜徉在大街上。儘管他看見街角深處,有幾個把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的年輕人打架鬥毆。但這並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畢竟,年輕人都比較衝動。

他踩在鵝卵石鋪成的人行道上,哼著《英國古典樂曲》。恰好,一個金髮碧眼,扎著淡粉色蝴蝶結,穿著蘇格蘭裙的小女孩手拿氣球從他身邊走過。魯伯特看見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小女孩,忍不住勾起了他的童趣,朝她扮了個鬼臉,逗得小姑娘咯咯直樂。

隨後,魯伯特進了一家舊書店。正翻著書,他忽然聽到窗外有救護車駛過。他走出商店一瞧,遠處的柏油路面上,小女孩已經被壓得血肉模糊,她穿著白色絲襪的腿,已經停止了抽搐,救護車將孩子裝進一個黑色的屍袋帶走了。他急忙去問附近商店裡的老闆,誰知他們竟對這件事漠不關心。而且,他後來才知道,女孩被撞後,半個小時內,有近百人從女孩面前走過,竟沒有一人打電話報警。不少人都看見了那個在血泊中抽搐的小女孩,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開車帶她去醫院,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

知道真相的魯伯特感覺自己也像被車撞了一樣,整個人都懵了。這就是他一直嚮往,一直尋覓的小鎮?這一刻,他發現了比毒品更可怕的東西——人性的冷漠和殘忍。

為什麼人心會像鐵石一樣硬,像堅冰一樣冷?人們為什麼會那麼冷漠?為什麼會有陰暗面?為什麼喜歡殘忍、虐殺和鮮血?為什麼要相互殺伐?為什麼要追名逐利?他想建造一個真正完美的世界,一個沒有邪惡,沒有冰冷,完全善良的小鎮。他想圓夢,他想把童年美好的夢一直保留下去。於是,便有了這個實驗,這個“藍腦”計劃。

看來,魯伯特的初衷是好的,他只是想要一個真正善良和諧的小鎮罷了。但米寧覺得強行給人灌輸思想本身就是一種錯誤,這已經相當於一種洗腦,而且是最為徹底的洗腦。這種行為本身就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