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儀慧
第二天，蘇大戶讓人把儀慧的丫環小芸找來，問她知不知道王貴和儀慧的事情，小芸收了大太太的好處，所以撒謊說新年王貴來家裡幫忙的時候，確實見過王貴有好幾次去過儀慧的房裡，兩人躲在裡邊呆好長時間，但具體做些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蘇大戶看小芸不像是撒謊的樣子，便揮手讓她回去了。
一開始的時候，蘇大戶還並不完全相信儀慧會做出與人苟合的事情，但是時間一長，全家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他，還有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蘇大戶開始有意地疏遠儀慧，連自己的兒子都不那麼關心了。終於有一天，蘇大戶趁著儀慧回孃家，託人悄悄把才幾個月的兒子送走了。
儀慧從孃家回來，發現兒子不見了，瘋了一樣找遍了蘇家上下，當她知道兒子再也找不回來的時候，她暈了過去。她再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她在蘇家的地位已經一落千丈，蘇大戶為了自己的顏面，把她關到了後院，從此，儀慧在後院過上了孤獨的日子。
儀慧被關之後，精神開始出現問題，總覺得有人要害她，整日以淚洗面，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話。蘇大戶開始還來看過儀慧幾次，但是見她一天比一天瘋癲，也就再也不過來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民國十一年，這年五月的一天晚上，桐水鎮下了一場雷暴雨。大雨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雨水沖洗了桐水鎮的每一個角落。第二天早上，丫環小芸去給儀慧送早飯的時候，發現儀慧渾身透溼地躺在院子裡，已經昏死了過去。
從那天起，儀慧變成了活死人，雖然她還有呼吸，心也還跳，但是她卻沒有了任何意識和感覺。她只能整天躺在床上，靠別人的照顧。
然而，這只是蘇家噩夢的開始。
儀慧變成活死人之後，照顧她的事落在了小芸身上。小芸雖然並不願意做這門差事但是也沒有推脫的理由。但是沒過多久，小芸變得疑神疑鬼起來，她說在半夜裡看到儀慧突然睜開眼睛看自己，而且一句話也不說，樣子非常恐怖。不過，並沒有人相信小芸的話，大家都覺得這是小芸為了推脫照顧儀慧而編造的故事。然而，小芸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她開始覺得自己白天也能感覺到儀慧在暗處看著自己，這讓她精神越累越恍惚。
終於有一天，小芸受不了內心的折磨，找到蘇大戶，把大太太是怎麼買通王貴和自己來陷害儀慧的事情說了出來，並且還承認儀慧懷孕期間那次生病是大太太指使她下的毒。
蘇大戶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樣的孽。他馬上派人去打聽自己兒子的下落，然而人海茫茫哪裡還再能找到。他去後院看了儀慧，看著像人偶一樣躺在床上的儀慧，他心中萬分悔恨。小芸在把事情真相說出來的當天晚上就上吊自殺了，當時還沒有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草草地把她葬了。
為了懲罰大太太，蘇大戶責令大太太去儀慧面前懺悔。大太太萬般不情願，但是無法違背丈夫的意志，沒想到第二天大太太也變得神經兮兮，告訴所有眼睛在窺視自己。到了當天晚上，她在丫環的面前跳井自殺，據她的丫環說，她死前老是說有個眼睛在追她。
一連死了兩個人，蘇大戶也沒有在意。大太太的死只能說是死有餘辜——她讓蘇家沒了傳代的香火。
沒料想過了幾天，蘇家又死了一個人。這次死的是四太太十二歲的女兒。她吞食了花瓶的碎片。又過了兩天，蘇大戶新派去照顧儀慧的丫環也死了，她用一把並不鋒利的柴刀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蘇大戶覺得事情不妙，並且蘇家上下都開始傳言說儀慧怨氣纏身死不瞑目，那些人都是被她的怨氣纏死的。這個傳言一傳開，蘇家很多膽子小的僕人就不告而別了。留下的那些人也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了。
為了驅鬼辟邪，蘇大戶從別的鎮上請來了一個道士，據說是鍾馗弟子，法力高深，曾降服過無數妖魔鬼怪。道士到了蘇家之後，去後院見了儀慧一面，斷定妖物很難對付，必須要做好充足的準備。道士就在蘇家住了下來，蘇大戶每天好酒好肉地招待道士，道士卻整天只知吃飽喝足，卻並不著急捉鬼降妖。過了三天，蘇大戶去見道士，卻發覺道士的房門緊鎖，等蘇大戶找人把門弄開，卻見那道士早已坐在床上氣絕身亡。道士死的方式也詭異之極，他把捉鬼降妖的寶劍從嘴裡插了進去，血流了一床一地。
道士死後，蘇大戶斷絕了一切生意來往，蘇家大門整日緊閉不開。兩個月後，蘇家的一個外地親戚來到蘇家，敲了半天門也沒人來開門，只好翻牆進去。等他進到裡邊，發現蘇家大宅死氣沉沉，不久他就看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一具男屍歪倒在一棵樹下，渾身爬滿蛆蟲，無數蒼蠅圍著屍體嗡嗡作響，惡臭幾乎把他燻暈過去。他不知道蘇家發生了什麼，捂著鼻子從屍體旁邊經過，但不久他又看到了第二具、第三具……
這位遠道而來的親戚嚇壞了，慌里慌張地跑出蘇家，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訴了鎮上的人。鎮上的人跑到蘇家一看，蘇家上下全死光了。蘇大戶也死在他家那個活死人的床前，身邊還有一隻打碎的茶碗和一隻瓷瓶，瓷瓶裡有小半瓶砒霜。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在蘇家的每一面牆上，都畫滿了眼睛，那眼睛密密麻麻到處都是，讓看到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慄。
最後鎮上的人商量，決定要把蘇家大宅放火燒掉，因為他們不能確定這宅子裡到底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在他們準備把蘇家付之一炬的時候，一個叫杜文韜的年輕人聽說了蘇家大宅的事情，特意從外地趕到了桐水鎮。杜文韜想法設法要阻止鎮上的人燒掉蘇家老宅，但是他們沒有聽他話，蘇家大宅一夜之間被燒成了一堆廢墟。
杜文濤千方百計地找到了早早離開蘇家的丫環僕人，從他們的口中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並記錄了下來。
劉教授說完故事，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發舊的紙張收好。
方毅問：“那個杜文濤是誰？”
劉教授解釋道：“他是我老師的老師，也是我國心理學先驅，他一直都在研究蘇家件慘案，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受害者可能是在極強的心理暗示作用下自殺的。他把這些筆錄保留下來，留給了我的老師，我的老師一直把它作為一個心理方面的案例來研究。後來我的老師把它給了我。”
方毅想了想，說：“劉教授，您有沒有想過可能有某種超自然力量，或者類似鬼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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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教授笑了起來，說：“沒有。首先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鬼魂，其次，畢竟這個故事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在可信度方面要打折扣，特別是，缺少證據，不同的人的講述在有些細節上也存在不同。”
方毅點點頭，看向坐在他旁邊的米寧，恰好米寧也正在看他。方毅說：“有什麼想法？”
米寧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疑惑，她說：“方毅，我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們現在正在經歷的事情跟故事裡的事情簡直一模一樣，一個不會動的女人，那麼多自殺的人，都跟一雙眼睛有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方毅拍了拍米寧的胳膊說：“不管怎麼說，我們一定能找到答案的。”
吳宇兵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如果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太陽西落，微風乍起，吹走了白日裡的暑氣，婁村上空飄起了嫋嫋的炊煙，這個經歷了太多不平靜的小山村在這一刻顯得很安詳。
想起明天要回一趟孃家，劉嬸把準備好的鼻飼液倒進了紅色的保溫桶裡，又拎起旁邊一個白色箱子，急急忙忙去了隔壁王嬸家。
劉嬸輕輕推開門，探頭向院子裡看了看，叫了一聲：“翠英在家嗎？”
“是你啊，快進來。”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一臉笑容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我就不進去了，一會兒還要去小蘭家呢。”劉嬸看向王嬸，問，“明天你有事嗎？”
“明天？”王嬸想了想，“明天沒事，你有事？”
劉嬸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是這樣的，我娘身體不舒服，明天我想去看看她，但是小蘭還需要人照顧，想讓你幫我照顧她一天。”
“啊？照顧她？”王嬸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為難地說，“我……我害怕啊。”
“那有啥好害怕的，再說又是白天，晚上我就回來了。”劉嬸勸道。
王嬸故作誇張地小聲道：“最近村裡出了那麼多怪事，你讓我照顧一個活死人，我看著她躺在那裡都會嚇掉魂了。”
劉嬸笑了笑：“她連動都不能動，沒啥好害怕的，你就幫我看一天，我給你工錢還不行嗎。”劉嬸說著放下保溫桶，就去摸口袋。
“好啦，好啦。”王嬸急忙攔住，“說好了，就一天啊。”
“就一天！那你現在跟我一塊過去，我教你怎麼照顧她。”劉嬸拉著王嬸的胳膊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