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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烏雲壓城

中立之地四面環海,即使頭頂烈日炎炎,在微溼的海風的浸潤下也依然涼意陣陣。

中立之城的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街道上的行人和攤販來自天下四方,有東方的黃人,也有西方的白人和北方的棕人,甚至還有來自南方的妖怪。

李萱萱是中立之地唯一一家學院——四方學院的老師,她帶著疲憊與無奈的神色離開教師公寓,來到城裡這條商鋪最多的街道。因為千年前某個人的原因,東方人在中立之地並不受歡迎,她平時儘可能地不出學院,但是最近十幾天卻都不可以窩在學院,因為某個玄機的傢伙說好這些天要來。

一想起那個讓自己等了十幾天的傢伙,李萱萱就恨得牙癢癢,心裡惦記著等那小子來了一定要好好將他修理一頓。然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彷彿觸電般地僵住,隨即又強行擠出笑容。

“不行,生氣容易長皺紋,我不生氣,我要笑!”李萱萱這麼對自己說。

李萱萱今年二十五歲,正值青春年華,就像天下所有愛美的姑娘一樣,她很愛護自己的皮膚,而且到了無以加復的地步。

“正好房間裡的水果沒了,去水果店看看吧!”李萱萱強行將煩惱甩到腦後,卻又為另一樁事煩惱起來,“到底該買什麼水果呢?哪種水果更養顏……”

正午時分,走在街上連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天上的太陽肆意地散發著光和熱,好像在嘲諷地面上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李萱萱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擦擦汗。雖有微風習習,但在陽光下長時間照射還是讓她受不了。

“暴曬可對皮膚不好,我得快些了!”李萱萱向著常去的水果鋪子匆匆走去。

可是李萱萱作為當今唐皇的第四個女兒,貴為公主,二十歲以前就沒有離開過唐都長安,一直過著嬌生慣養的生活,中立之地的氣候一直讓她很不習慣,兩年過去也依舊如此,她一直都覺得很辛苦。

望著五十米外的那家水果鋪子,李萱萱無奈又頹喪地再次停下了腳步。

鋪子的陰影底下,一個來自東方的中年男人正愜意地吃著剛從井水裡撈起來的西瓜,然後他看到了不遠處站在陽光下那個常來自己鋪子的姑娘,衝著她招了招手。

李萱萱也看到了正在招手的大叔,那是水果鋪子的老闆。她也想快點過去,可她實在太累太熱,真的是一步也走不動了啊……

要是這該死的太陽消停片刻就好了!李萱萱翻了翻眼皮,在心底埋怨。

李萱萱沒有想到,她這小小的抱怨居然會成真!

街道上忽然颳起了狂風,頭頂的陽光消失不見,李萱萱用手壓住翻飛的黑色長髮和淡藍色長裙,仰頭望去,發現中立之地的天空被一片巨大的烏雲覆蓋。這朵雲來得太過突兀,之前她還被毒辣的陽光折磨得死去活來,幾個呼吸之後就完全變了天。她言出法隨?不,她不這樣認為,因為那是傳說中天上的神才有的本領!

李萱萱的視力很好,於是她在那片壓得很低的烏雲裡瞧出了蹊蹺,或者說玄機。

那片烏雲裡藏著數不清的妖怪,貓妖、狗妖、蛇妖……各種各樣的妖怪應有盡有,就像南方傳說裡的百鬼夜行。每只妖怪的的身上都穿著白底金色雲紋的袍子,它們簇擁著一輛紅木金色雲紋的馬車,就像圍在月亮周圍的群星。

東方以龍為尊,大唐和他之前的歷朝歷代的皇族都將龍作為圖騰,象徵皇家的尊貴。王侯之家不能用龍紋,他們便用與龍相似的蛟來彰顯王公貴族的身份。不過,在大唐有一位王爺特立獨行,他拋棄了龍、蛟,而選擇了金色雲紋作為家徽,這位王爺便是大唐蒼生王。

大唐開國太祖與初代蒼生王結拜為生死兄弟,大唐皇室和蒼生王府可以算是表親。因為妹妹李陽雪的緣故,李萱萱曾經去過很多次蒼生王府,對於蒼生王府的家徽長什麼樣早已爛熟於心。

李萱萱一眼就認出那些妖怪是蒼生王府的妖兵,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小混蛋李玄機,枉我左等右等等了十幾天,他卻一直不出現,現在又帶著私兵從天而降,真是好大的威風!”

“李玄機,你個小混蛋,再不收起你那些妖兵,看我怎麼收拾你!”李萱萱毫不淑女地朝天怒罵。

但是很快她就想起自己犯了忌諱,只好安慰自己不要為一個小混蛋生氣,要是因此加速老化怎麼辦,那就太不值了。於是她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天空中,李玄機正為去那裡報到而發愁,正巧這一嗓子貫穿雲霄的罵聲傳到了耳中,他驚喜地走出馬車,透過烏雲縫隙向地面上那人揮手,竭力喊道:“萱萱姐,真是好久不見!”

李萱萱沒料到他居然如此大條,竟這樣目中無人地和她寒暄起來,她悄悄瞄了眼左右,發現街上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威脅:“混小子,你再不下來……再不下來……我和陽雪妹妹以後都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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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老是喜歡欺負自己的便宜表姐,李玄機卻一點也不畏懼,至於她口中的“陽雪妹妹”……他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那個粘人的丫頭不理自己的樣子。

一路威風了幾千裡,李玄機覺得差不多也夠了,心頭那種彷彿被拋棄的小孩一般的怨氣也差不多消散了。他拿出千妖氅,輕輕抖動:“嗯,這次就到此為止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轉眼之間,遮天蔽日的一群妖怪悄然消失,就像不曾存在過,天空中也只剩下那一主一僕、一馬一車。

白畫仙從李玄機手裡接過千妖氅,一翻手就使千妖氅消失不見,然後他看向地面,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小心翼翼地說:“少主,卑職以為這樣是否太過顯眼?”

“嗯?顯眼又怎樣?”李玄機眉梢微挑,不以為然地問。作為蒼生王世子,不管他去哪裡,總會是最顯眼的那個,久而久之,他早已習慣被人注目。

“這樣少主就體會不到和在大唐之時不一樣的樂趣了。”白畫仙眉眼彎彎,微笑回答。

李玄機點頭:“哦,也有道理,從今往後我就收斂一點好了!”

妖馬絕影踩著赤色火焰,拉著紅木金雲紋的馬車緩緩落到地上,兩年沒有見面的少年走下馬車,和那個面帶詭異笑容的少女大眼瞪小眼。

“萱萱姐,你這是在哭嗎?”李玄機忍不住揶揄。

李萱萱那張漂亮臉蛋上的笑容頓時僵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這可是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才露出的笑容!

小時候她是個野丫頭,父皇告訴她女孩子家要修身養性,要笑不露齒,不能嚎啕大哭,更不宜仰天長笑,那是鄉野間的瘋丫頭才有的模樣。於是她就跟著宮裡的禮儀老師好好學習,幾年下來倒也有了大國公主該有的儀表和舉止。可是她這好不容易養成的公主該有的矜持模樣,在見到那個大唐最大的紈絝之後,立刻就蕩然無存了。

這一刻李萱萱在也顧不上修身養性,也不管是否會長皺紋,就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樣,提著拳頭就要向李玄機的腦袋上揍。我就是鄉下的野丫頭,怎麼了?!她在心裡如是說。

她要像以前那樣揍得那個混小子滿頭包,可是她忽然發現那小子只要拿手一擋她就揍不到他的腦袋了,他長高了……

是啊,他十五歲了,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混蛋又無恥的小屁孩了,現在的他單從外表上看已經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貴公子。李萱萱默默嘆息,越發覺得光陰似箭,時光催人老。

李玄機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適時出聲打斷了她的感慨:“萱萱姐,你的年紀又不大,何必成天擔心長皺紋呢?有這時間還不如快點帶我去學院!”

李萱萱頓時跳將起來:“你還知道要去學院,你可知道你已經遲到了十幾天?!你到底幹嘛去了?!”

“這不是路途遙遠,道路艱辛麼?”李玄機無奈攤手。

“可你不是有會飛的馬車嗎?”

“可他娘的它不樂意帶著小爺飛啊!”

“咦,馬車呢?”

李萱萱猛地回頭,卻看不見那輛富麗堂皇的紅木金雲紋的馬車,街上只有一襲白衣的白畫仙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微笑著緩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