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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似曾相識

夜色下,一場混戰爆發,敵我交錯,人仰馬嘶,急著撤退的逃兵,急著立功的追兵,在曠野裡亂成一團,逃兵的建制已經散亂,而追兵的建制同樣已經散亂。

漆黑的曠野,視線很差,地面又有些崎嶇不平,疾馳的戰馬一不留神很容易摔倒,連帶著騎在馬背上的人也被摔出去,摔得鼻青臉腫。

正在追擊敵人的李靖,不顧隨時會馬失前蹄的危險,彎弓搭箭,面準前往數十步外一人,那人策馬狂奔,左右有騎兵護衛,想來就是奸相尉遲惇。

當然也有可能是別的敵將,但李靖可沒空判斷真偽,瞄了一會便撒放弓弦。

離弦之箭飛向目標,結果目標身邊跟隨的騎兵移動著,正好移動到後面,其後背擋下那一箭。

一擊不中,李靖見狀趕緊去摸箭囊想要再射一箭,結果箭囊空空如也已經沒有箭矢了,他不由得暗叫一聲苦,有些後悔為何不多帶幾支箭。

他聽父親說過,當年東西魏邙山之戰,西軍將領賀拔勝追擊落歡而逃的東軍主帥高歡,就是因為沒帶箭矢,讓迥然一身的高歡給溜了。

此時此刻,李靖終於理解當年賀拔勝的心情,戰機稍縱即逝,對方竄入一片草叢,場面越發混亂,李靖想都不想就策馬追上去,未曾料坐騎忽然一頓,隨後向前栽倒。

馬失前蹄的李靖,被慣性帶著向前衝,雖然事發突然,但他瞬間就反應過來,雙手抱頭儘可能縮著身子,撞在地上滾了幾滾卸去衝力,隨後爬起身。

身上多處擦傷,到處都覺得疼,不過四肢健全,手臂、腿和脖子沒有摔斷,墜馬的李靖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見當面衝來許多騎兵。

對方雙臂纏著白色布條,那是己方兵馬的標誌,李靖亦做了相同標誌,但他擋在己方騎兵的面前,即便人家認得他是友軍,但近在咫尺的距離很難躲開。

跟著李靖一起追擊敵人的韓家部曲已經衝出去十餘步,沒辦法立刻調頭回來救人,李靖眼睜睜看著幾匹戰馬向自己衝來,避無可避。

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活命的可能,先是被馬撞倒、踐踏,再被隨後而來的更多戰馬踐踏,就算當場不被踩死也會因為傷重不治而死。

人生還沒開始就走到盡頭,李靖腦袋一片空白,不是害怕,而是在遺憾自己未能建功立業便死了,就在這時,當面衝來的騎兵向他咆哮:“蹲下!!”

李靖反應很快,立刻抱頭蹲下,那騎兵策馬跳過他,與此同時唿哨一聲,提醒後面的同伴。

接連衝過來的騎兵,最初幾個避無可避,但因為有了提醒便有了準備,依次策馬跳過蹲在地上的李靖,而再後來的騎兵有了準備,提前繞開。

一大波騎兵疾馳而去,留下大難不死的李靖站在草地裡發呆,掉頭回來的部曲,牽了一匹無主戰馬,李靖騎上馬,看著遠去的友軍,無奈的嘆了口氣。

大功唉....還是沒能立大功...

。。。。。。

渦水,浮橋南端營寨,箭樓內哨兵正警惕的觀察四周,尤其注意觀察西面武平城方向有何動靜,如果有敵人摸過來,他們就要吹號角、敲鑼示警。

官軍主力渡河南下追擊敵人,留下兵馬駐守渦水兩岸守住浮橋,所以浮橋不能有失。

這浮橋是主力的後路,但不是唯一後路,合計數萬步騎的主力,在平原裡可不怕誰,即便從別的地區渡河北上,也沒有多少敵軍敢來阻攔。

但既然浮橋已經搭好了,留著總是方便些,也方便傳令兵往來渦水兩岸。

所以,渦水浮橋兩端都有兵馬駐守,以往萬一,而為了防止上游武平敵軍放火船順流而下燒橋,或者派人泅水搞偷襲,浮橋西端還拉起繩索、漁網,戒備森嚴。

時值破曉,東方即將露白,熬了一夜的哨兵們十分疲倦,但他們不敢掉以輕心,抖起精神繼續警戒。

南岸營寨外野地裡的野草都已經被營寨守軍縱火燒了一遍,燒出大片空地,防止有人藉著草叢掩護偷偷接近軍營。

此時大火燒過的野地裡到處都是草灰,漆黑一片,站在箭樓上的哨兵舉目望去,實在看不清遠處地面有什麼動靜,不過天快亮了,他們再熬一會即可。

營內的哨兵如是想,營外野地裡潛伏著的田六虎也是這麼想,他領著部下潛伏在野地裡,慢慢向營寨靠近,折騰了一晚,好不容易摸到敵人眼鼻子底下時已經接近破曉。

一旁,義兵們正在架弩,這種組裝弩一旦架好,可以將數斤重的轟天雷發射到差不多百步外,而義兵們好不容易抵達的位置,距離敵軍營寨不到百步。

待得東方露白,他們正好攻擊敵營,營內敵兵就會發現他們都是步兵,在這一片空曠的野地無所遁形,惱羞成怒之下必然追出來....

輕微的咯吱聲中,義兵們正在悄悄給大弩上弦,田六虎看著大弩,又看看前方敵營,覺得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識。

大半年前的一個冬夜,宋平城東,淮水南岸,他領著部下趁夜摸近敵軍南岸營寨,要襲擾對方,以便為己方主力減輕壓力。

那時,以虎林軍為核心的官軍在南邊的柴村據守,與大舉來犯的敵軍決一死戰。

現在,武平城東,田六虎領著部下摸近敵軍南岸營寨,要襲擾對方,以便為己方主力減輕壓力,而西陽王在南邊某處據守,與大舉來犯的敵軍決一死戰。

那時,田六虎即將襲擊敵營時,南邊有騎兵趕來,於是他決定襲擊這股敵騎,結果差點就把奸相幹掉。

那麼現在呢?

田六虎有些恍惚,隨後揉了揉太陽穴,定了定心神,天快亮了,不該做白日夢。

他奉西陽王之命,帶著部下先於大軍之前出發西進,進駐武平城以作策應,以免北面忽然有敵人來襲,結果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敵人真的來了,數量還不少。

昨日田六虎在武平城頭,親眼看見大量騎兵由北而來渡河南下,隨後又見西面渦水上游大量船隻順流而下,在武平附近登岸,依舊南下。

這可都是敵軍,看樣子西陽王要不妙了,身在武平城裡的田六虎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無計可施,城外敵人勢大,又多是騎兵,他的部下大多都是步兵,所以只能困坐城中。

坐著等可不符合田六虎的行事風格,他覺得既然自己手頭上有兵,無論如何都要發揮作用,白天出城是找死,那就晚上出城搞偷襲。

田六虎想得很明白,他若把敵軍後路弄得雞飛狗跳,敵軍主帥肯定會分兵,如此一來,西陽王要對付的敵人就會少一些。

東方露白,夜空開始褪色,田六虎見狀收起思緒,下令準備好的大弩開始射擊。

第一輪射擊很成功,落入敵營的轟天雷接連爆炸,突如其來的雷鳴聲驚得營中一片喧囂,而箭樓上的哨兵隨後發現野地裡潛伏的不速之客,當即敲起鑼、吹響號角。

義兵們抓緊時間接連射了幾輪轟天雷,弄得營寨裡濃煙滾滾,甚至冒起火光,眼見著火候差不多,拋下大弩不管,拔腿就跑,沿著之前無數戰馬在野地裡踏出來的路往南跑。

晨曦閃現,義兵們在野地裡的身形顯露無疑,軍營很快響起馬蹄聲,隨後寨門開啟,上百騎兵魚貫而出,要追擊這些膽大妄為的偷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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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六虎領著部下奪路狂奔,他回頭看看出擊的敵騎,又看看前方路旁大片野草叢,不由得喃喃自語:“你們也是西陽王的手下,也得說話算話啊!”

馬蹄聲起,卻不是從身後傳來,田六虎循聲抬頭一看,只見正南面方向曠野裡塵土飛揚,數百步外,有數十騎兵正向己方衝來。

這地方不可能有己方騎兵,所以...

田六虎此時腦袋一片空白:前後夾擊?完蛋了?!

王八蛋,老子死也要拉著幾個墊背!!

一股熱血湧上心頭,田六虎拔出佩刀,要指揮部下迎戰,和敵人同歸於盡。

。。。。。。

疾馳的駿馬上,馱著身中數箭的尉遲惇,雖然身著鎧甲,但箭矢還是傷到了他的背,不過疼感不是很強,看來只是皮肉傷,逃了一夜的尉遲惇,現在已經狼狽不堪。

只是大半夜的功夫,尉遲惇從滿面春風的丞相變成髮髻散亂的喪家之犬,渡河南下的萬餘騎兵,加上後來匯合的步騎是多麼的威風,如今只剩下數十騎。

他被敵人追了一夜,不顧一切的奪路而逃,好不容易甩掉追兵,終於逃到渦水南岸,看著前方濃煙滾滾的營寨,尉遲惇有一些恍惚。

這一場景似曾相識,那是大半年前,他率領二萬騎兵南下,追擊困守柴村的敵軍,原以為勝券在握,結果竟然被對方反撲,落得狼狽逃竄的下場。

在大風雪裡逃了大半夜,好不容易逃到宋平城東淮水浮橋處,卻遭遇意外,有敵人襲擊浮橋營寨,波及到他。

慌亂之中渡河卻落水,由此染上風寒,差點惡化成癆病。

現在,他也是逃了一夜,也是即將接近己方守浮橋營寨,也是剛好碰到敵人襲擊營寨,所以...

所以我又要狼狽渡河,再度落水染上風寒,病得奄奄一息麼!

尉遲惇想到這裡無名火起,他身為丞相、蜀王,當然有自己的尊嚴,絕不想再像上次慘敗後那樣墜河染病,上次他好歹熬過來了,這次未必有那麼好運。

呼喊聲中,尉遲惇看見前面有一群男子在跑著,又見其後有騎兵在追逐,看樣子這些騎兵是營寨守軍,出來追擊敵人,這些敵人沒有馬,就在野地裡跑著,尉遲惇決定直接衝過去,碾壓這些螻蟻。

他命令前方開路的黃龍兵高聲喊出來歷,免得被己方出營的騎兵當做敵人,隨即命令護衛左右的黃龍兵排開陣勢,要用一個衝鋒就把敵人打崩。

而鬆散的陣型,可以和迎面衝來的友軍騎兵擦身而過,不會撞在一起。

在曠野裡,上百騎兵可以輕而易舉殲滅數百步兵,尉遲惇不打算躲避,要沿著土路直接衝過去,光明正大的入營。

雙方距離在接近,那些敵人看上去十分驚慌,根本就沒有結陣的意思,或者說已經被嚇得連結陣都記不起來了,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此時東方放光,旭日即將東昇,曠野沐浴在晨曦之中,即將領兵踐踏敵人的尉遲惇,看見前方道路左側草叢裡,忽然冒出了許多人。

這些人從草叢裡站起身時已經排著橫隊,粗略看去是前中後三排,每排大概百餘人,個個身著鎧甲,手裡拿著...短矛?

忽然出現的隊伍,讓尉遲惇意識到這是敵人的伏兵,而他覺得對方最初的設想,是以佯兵引得營寨守軍出擊,然後伏兵出擊。

但對方拿的不是弓箭不是長矛而是短矛,不知有何用意。

步兵在曠野裡對抗騎兵,要靠長矛結陣,然後輔以弓弩才能保得一時周全,對方設伏的目標,應該是出擊的騎兵,結果拿短矛又能起什麼作用?

事到如今,忽然轉向是不可能的,而對方即便有數百人,卻不是騎兵,尉遲惇決定從一旁掠過,衝破那些敵兵,不做多餘逗留直接入營。

他眼角餘光瞥見那只隊伍的前排士兵半跪於地,抬起短矛對準自己這邊;第二排士兵半彎著腰,同樣端著短矛對準自己這邊。

最後一排士兵轉向北面,端起短矛對準北面的騎兵。

同時攻擊南北兩面的騎兵?你們有何本事能做到?即便人手一支強弩,一箭下去也不一定把人射死,身負重傷的騎兵,策馬撞人都能撞死幾個。

尉遲惇如是想,正要快馬加鞭,卻聽得敵軍隊伍裡一聲大喊。

“急速射擊!”

話音剛落,風聲驟起,尉遲惇只覺得有無數根管子在吹風,耳邊淨是奇怪的風聲,還有金屬撞擊聲,四周忽然濺起血霧,黃龍兵們身上有朵朵血花綻放。

向前一看,前方迎面衝來的己方騎兵,戰馬和人的身上也綻放出許多血花,腥風血雨之中,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