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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

清晨,濮水北岸,離狐城內火光衝天,守軍潰散,城門開啟,大量騎兵入城,縣署前,離狐縣令背後中箭,倒在臺階前,隨從四散奔逃。

有十餘名布衣男子提刀持弓從署內跑出,身上帶著血跡。

其中一人手裡提著官印,他們見著倒在地上的縣令,正要上前檢視是否還有氣息,卻聽得馬蹄聲起,有騎兵沿著街道向官署衝來。

他們見狀趕緊舉起根竹竿,上面撐著一張白布,寫著大大的“義”字,眾人奮力向騎兵大聲喊著:“某等離狐小民,恭迎王師入城!!”

疾馳的騎兵,發現官署前有人,原本打算迎戰,見著偌大一張白布上寫著“義”字,又見著這些人身著布衣,心中明白應該是起事做內應的“義民”,便放緩速度。

別將薛世雄,奉命取離狐,他策馬來到官署前,看著這些男子問道:“離狐縣令呢!”

“將軍!這就是離狐縣令,試圖負隅頑抗,抗拒王師,已被小民射死了!”領頭的男子高聲回答,然後將官印舉起:“將軍!官印在此!”

“好!”薛世雄下馬,徑直走進官署,“爾等可熟悉城中情況?”

“某等願為王師引路!”

薛世雄聞言轉身,示意自己的幾個部下:“你們讓他們帶路,去武庫,去庫房!動作要快!”

“還有,把其他城門都控制住,不許任何人出城!”

話音剛落,西面城門附近傳來喧譁聲,似乎城門已經開啟,薛世雄立刻看向那幾個起事的“義民”:“你們還有人麼?帶著官軍去奪西門!”

“是!”

。。。。。。

離狐城西郊,徐蓋和隨從們策馬疾馳,向著自家塢堡衝去,城中生變,他第一反應是出大事了,於是毫不猶豫往西門跑,西門的司門和他很熟,所以才能第一時間出城逃難。

小亂避城,大亂避鄉,如今能進攻離狐的軍隊,已經不是小股流寇所能比的,所以徐蓋決定遠離離狐這個是非之地,回到徐氏塢堡避避風頭。

十餘年來,戰火紛飛,徐氏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憑著塢堡在激流中保全家產、族人性命,如今若是能熬過這個坎,大概就能過上太平日子。

作為離狐的當地著姓,徐氏的訊息很靈通,所以很快就知道官軍曹州大敗,幾乎全軍覆沒,當然,各地豪強、大戶估計也大多陸續知道這一訊息。

如此一來,河南局勢必然驟變,官軍成了逆賊,而逆賊成了官軍。

這種關鍵時刻,可不能站錯邊,否則家族很容易被人連根剷除,因為如今勝利者的主帥,可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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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在淮西殺得當地塢堡主、著姓人頭滾滾,直接把各地塢堡換了郎主,對方既然做得出這種事,也有能力做到這種事,那麼再來一遍恐怕不會有什麼難度。

連戰連勝的軍隊,狠辣的手段,還具備收拾殘局的能力,這樣的人來了,誰敢不老實?

徐蓋雖然年年紀輕,但有見識,知道鄴城朝廷如今怕是不妙了,曹州之敗,意味著鄴城十分危險,雙方必然圍繞黃河渡口白馬津展開爭奪,屆時距離白馬津不算太遠的離狐,很容易受波及。

所以,還是像當年那樣,在塢堡裡過自己的日子,這樣比較安全。

當年周國滅齊國,他們徐家是這樣,周隋相爭,他們徐家也是這樣,現在,繼續按著老路子走,應該沒問題。

回頭看看離狐,只見城裡濃煙越來越多,城門再度關上,看來入城的軍隊已經完全控制了局勢,接下來,肯定是要繼續向西北的濮陽進軍。

‘那個人’接下來是強渡黃河進軍鄴城?還是分兵橫掃河南?

徐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家族平平安安,不知不覺中趕了十餘里路,徐氏塢堡就在前方,而徐蓋卻看見塢堡所在位置冒起濃煙。

此情此景,讓人心中不安,徐蓋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他不敢想像某種可能,因為僅憑一般的流寇是無法威脅到他家塢堡的安全。

即便此時塢堡可能很危險,但徐蓋不顧隨從的勸阻,依舊快馬加鞭往塢堡方向趕,走出沒幾里地,被幾股騎兵前後夾擊,圍在曠野裡。

對方殺氣騰騰,雖然沒有亮明身份,但徐蓋能猜出這些騎兵的來歷,如今敵眾我寡,他和隨從只能認命。

一行人下了馬,老老實實束手就擒,騎兵們問清他們的身份之後,押著徐蓋等人向塢堡那邊而去。

走著走著,徐蓋發現濮水兩岸聚集大量兵馬,南岸的騎兵正沿著搭建好的浮橋渡河抵達北岸,人數量很多,都是騎兵,至少有上千騎。

對方竟然不是集中全力進攻離狐,而是分兵到這邊,徐蓋覺得有些費解:徐氏塢堡除了位於濮水北岸,並不是什麼兵家必爭之地。

接近塢堡,徐蓋沒發現塢堡裡有火光閃爍,而之前升起的濃煙很快便消失。

塢堡外,濮水北岸,他時常釣魚的岸邊大樹下,聚集了許多人,全都是披堅執銳的士兵,而徐蓋被人帶到外圍,有將領模樣的人來問了情況,為他和隨從鬆綁,然後帶往大樹下。

樹下,徐蓋之父徐康正與一名年輕將領交談,徐蓋見著父親安然無恙,不由得松了口氣。

連夜趕路的西陽王宇文溫,手裡捏著一隻剛捉的烏龜,看著潺潺東流的濮水,問一旁的徐康:

“寡人於小黃府署清點戶籍、文件時,曾見過徐府君所寫勸農桑的文告,又聽得鄉老提起當年往事,說徐府君真是為民做主的好官...徐府君後來為何歸隱鄉里,不再為官?”

徐康瞥著兒子徐蓋平安歸來,心中稍定,隨後回答:“大王,當年長安局勢動盪,徐某不知天命如何,兼之家中婦孺眾多,只能急流勇退。”

“既如此,如今天子於長安重整河山,正是用人之際,徐府君可願為國效力?”

“徐某願做王師馬前卒!”

宇文溫點點頭,直接提出要求,要求徐康寫一封親筆信,勸勸濮陽的有識之士,做出正確的選擇。

徐康,故齊時任譙郡太守,齊國譙郡治所即如今的亳州小黃,而徐康之父徐鵲,北魏時任濮陽郡守多年,所以徐家在濮陽有很多人脈,這正是宇文溫想要藉助的“資源”。

所以,他親自帶兵“拜訪”徐氏塢堡,對方若是識相那倒還好,若是不識相...

對於西陽王的要求,徐康當然不會,他知道面前這位西陽王不是好敷衍的,若這點眼色都沒有的話,他就白當了那麼多年官。

而他確實在濮陽有很多熟人,如今鄴城朝廷的大軍在曹州慘敗,形勢已經很明顯,所以他寫信去“講道理”,肯定很多人能聽得進去。

徐康見著兒子來了,趕緊向西陽王介紹順便求情:“大王,這是犬子,名蓋,之前曾護送糧草到左城資助逆賊,此為無奈之舉,還請大王莫要見怪。”

“無妨,這種事情,其實大家都是無能為力,寡人不會苛責。”

宇文溫饒有趣味的看著年紀輕輕的徐蓋,又看看河邊情景。

他所處的這條河名為濮水,實際上是“南濮水”,可以和一個典故扯上關係,看著面前一老一少,宇文溫有了主意:“徐府君,令郎可曾讀書?”

徐康聞言答道:“犬子時常讀書,只是資質愚鈍,未有長進。”

“是麼?”宇文溫再度看向徐蓋,他認為這種謙虛的話得反過來聽,於是開口說:“徐郎君?”

徐蓋猜出面前之人就是“那個人”,趕緊行禮:“草民在,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宇文溫抬起手,看著手裡那縮入殼的烏龜,提問:“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