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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放大

下午,出宮轉了半天的宇文溫回到皇宮,見著皇后尉遲熾繁喜上眉梢,上前一問,原來是遠在嶺南(廣南西路)的兒子、楚王宇文維乾發來電報,向父母問安。

與此同時也是打招呼,說自己已經啟程前往長安。

昨日,電報線拉到桂州州治臨桂,所以宇文維乾才能和遠在長安的父母通電報,而宇文維乾在嶺南已經待了八年,只在數年前回過一次長安。

嶺南是煙瘴之地,尉遲熾繁心疼次子在那裡“苦熬”,一直都擔心次子有個三長兩短,如今總算盼到兒子“脫離苦海”,哪裡能不高興。

對此,宇文溫能理解,不過一個兒子從嶺南回來,就得有一個兒子到嶺南去“接班”,楚王宇文維乾即將啟程回來,虞王宇文維新則已經在那裡了。

當然,這一次就不需要待上八年,畢竟廣南西路的局勢已經大有改觀。

朝廷耗時四年,才把電報線拉到桂州,接下來,電報線要繼續向南走,抵達柳州,而連線潭州臨湘和桂州臨桂的鐵路,正在籌建中,即將勘察建設線路。

待得鐵路一期線路通車,還要有二期工程,要繼續南延,抵達柳州。

也許再過得十來年,到廣南西路上任的皇子們,就可以坐火車赴任了,而朝廷對於廣南西路的控制會更加牢固。

尉遲熾繁將電報放在案上,讓侍女收好,對宇文溫說:“鐵路真是好,若等將來幾條主幹線通車了,去哪兒都很方便。”

宇文溫坐在一旁,感慨著:“就是太貴,朝廷修不起,得靠民間籌集資金,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能的,一定能的。”尉遲熾繁起身為宇文溫斟茶,“妾聽說民間對修建鐵路的熱情很高,這不,關中鐵路的修建進度比預期要快許多麼?”

“到了明年,長安至洛邑的鐵路也該修好了,再過兩、三年,洛邑到上封的鐵路一通,洛陽到長安的鐵路一通,長安火車站會越來越熱鬧呢。”

尉遲熾繁提到火車站,宇文溫說:“今日讓你一同出去,你又不去,長安火車站,如今也很熱鬧的,”

“二郎,火車站很熱鬧麼?不是說如今客運量相對較少,旅客人數不算多?”

“熱鬧,當然熱鬧,旅客雖然相對不多,但來看熱鬧的百姓很多,要知道,這火車站主樓可是氣勢恢宏,百姓們就缺茶餘飯後的談資,怎麼能不過來看看?”

“外地來的人,即便不坐火車,也得來看看火車站、長長見識不是?你是沒在現場,那人多得,和趕集一般...”

宇文溫向尉遲熾繁說起今日在火車站的見聞,說著說著,說到了衛生問題。

火車站、客運港口這種地方人流量大,大量的人員集散,使得一旦有疫病發生,疫情的擴散會很快,與此同時,當鐵路將各地連接起來後,一旦某地發生疫情變成疫區,那麼疫情的擴散也會很快。

這種情況本來不會發生,卻伴隨著鐵路運輸的普及而出現,可以說,鐵路運輸及火車站的出現,“放大”了衛生問題。

而朝廷並沒有一個統一的機構來負責新形勢下的疫情防治工作。

正如宇文溫在現場感慨的一樣,公共交通提速後,公共衛生也得跟著提速,他覺得類似於衛生部的中央機構,是該籌建了,否則不足以應對新形勢下的疫情防治工作。

與此同時,還要考慮建立公辦醫院體系,將各地民辦醫館納入管理,培養醫生隊伍,逐步提高地方的醫療衛生水平。

然而說來說去,又繞到一個老問題上:錢。

“籌建衛生部,要花許多錢,朝廷到處都要花錢,財政卻沒有那麼多錢。”

宇文溫嘟囔著,尉遲熾繁聽了不知該說什麼,朝廷的收入逐年快速增長,可開支也逐年快速增長,一進一出,所剩無幾,得靠發行國債週轉。

若是在以前,這就是“債臺高築”,朝廷沒有餘錢,難以應付突發事件,但現在卻不一樣。

周國,就像一個快速擴張的商社,雖然是借債經營,但發展勢頭良好,利潤不低,無論是東主、股東、掌櫃還是夥計,都對這個商社的未來充滿信心。

所以,裡裡外外都洋溢著勃勃生機。

卻沒必要急著做一些事情。

尉遲熾繁知道,宇文溫是要努力把果樹種好,澆水施肥,讓其茁壯成長,將來兒子繼位之後,就可以在樹下乘涼,愜意的吃果子,不需要那麼累了。

想到這裡,她有些擔心:“二郎,有些事不需要那麼操心的,莫要累著了。”

“累?不累,我哪裡累喲,有政事堂諸公,有各部公卿,還有兒子們幫忙,我怎麼會累?”

尉遲熾繁見宇文溫喝完杯中茶,趕緊滿上,又說:“既然孩兒們都長大了,那就多讓他們去奔波,你莫要太操勞了。”

宇文溫聽到這裡,忽然嘆了口氣,尉遲熾繁見狀便問:‘怎麼了?唉聲嘆氣的?’

“火車出現,鐵路運輸縮短了各地的距離,鐵路主幹線的完善,讓中樞對地方的控制愈發牢固,也讓長安被疾病襲擊的機率變大。”

“這疾病,可不只是通常意義上的生理疾病,也包括政治上的疾病。”

這種話題可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夠隨意商量的,宇文溫在後宮,一般只會和皇后說,如今殿內只有夫婦二人,侍女、宦官在門口候著,所以他覺得說說無妨。

鐵路的意義重大,但也“放大”了疫情擴散的速度,同時,也“放大”了中樞對地方的控制力。

那麼,傳統的藩王出鎮地方、拱衛京城的政治佈局,隨著鐵路主幹網的建成,實際上已經失效了。

現在,宇文溫就向尉遲熾繁描述了一個驚悚的可能。

他即將去世,讓燕王宇文維翰鎮守相州、魏王宇文維寧鎮守幷州、楚王宇文維乾鎮守黃州、韓王宇文維屏鎮守益州、吳王宇文維行鎮守秦州,諸藩王拱衛關中。

不久,他去世,皇太子宇文維城繼位,而鐵路主幹線也完工,中樞對地方有絕對優勢(黃州除外,所以要先讓新君同母弟鎮守),藩王們也相互牽制。

皇帝不想著馬上收權,藩王們不想著對抗中樞,大家相安無事,渡過了最初的兩年。

然後,皇帝忽然去世,年輕的宇文旭繼位。

這時,一旦長安生變,有人控制幼帝和皇宮,進而控制長安,挾天子以令諸侯,命令藩王進京,那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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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朝臣而言,大義名分在長安,屆時站隊和投機的人不會少。

對於藩王來說,沒什麼好猶豫的,他們不會進京,會選擇立刻開戰。

然而,中樞可以藉助鐵路調兵,靠著內線優勢(長安位於圓圈的圓點、藩王位於圓圈的圓弧),集結兵力將藩王逐個擊破。

這個時候,只有黃州地區屹立不倒,因為黃州集團實力超群,楚王宇文維乾身為宇文溫的嫡次子統帥黃州集團,成了皇室最後的希望。

可長安朝廷靠著鐵路網,集中全國力量和黃州對耗,荊湖地區一片糜爛,黃州集團的重要糧倉被砸爛,而宇文維乾未能打破僵局,只能苦苦支撐。

這樣耗個十來年,那該怎麼辦?

聽到這裡,尉遲熾繁心亂如麻,不知該說什麼。

“兄弟同心,長安天子和出鎮藩王們心意相通,這在政治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即便是在兄弟同心的情況下,一旦中樞有變,出鎮的藩王,根本就反應不過來,也無力改變什麼。”

宇文溫低聲說著,一臉嚴肅:“鐵路出現,中樞對地方的優勢越來越大,所以,不但地方勢力無法對抗中樞,甚至連兵馬錢糧都都握著的出鎮藩王,也無法對抗中樞。”

“那麼,宗室藩王出鎮,已經失去了護衛皇權的作用,不僅如此,若出鎮藩王大權在握,新君必然要削藩,屆時藩王要麼起兵造反,然後兵敗身亡,要麼灰溜溜進京接受處置,被架空。”

“火車站一旦有病人出現,而有司處理不當,只要一天,病情就會快速擴散,同理,中樞、長安一旦有變,宗室若應對不當,為奸臣篡權,只要數日,時局必然大變。”

尉遲熾繁已經不敢再聽下去,但宇文溫繼續說:“所以,宗室藩王出鎮,已經起不到作用了,因為中樞不需要藩王震懾地方,而新君也不需要讓異母兄弟或者皇叔鎮守地方,進而對自己構成威脅。”

“那麼,讓宗室們都聚集長安,身居要職以防不測,這樣的做法是否可行呢?”

宇文溫自問自答:“這也不妥當,因為我可以相信兒子們,而我在時,他們也不敢造反,但是,我不在了呢?”

“晉王連廢二帝的前車之鑑,還有高齊、南陳的皇叔奪位之事,可是歷歷在目。”

“棘郎可以念及兄弟之情,但作為皇帝,是不可以容忍宗室藩王做大的,更不可以容忍宗室藩王對自己的太子構成威脅,這是權力鬥爭的本質,誰也無法置身事外。”

“可以說,鐵路的出現,放大了‘疾病’的威力,如果處置不當,一個人,一個朝廷,瞬間就會腦死亡。”

說到這裡,宇文溫指了指腦袋,尉遲熾繁只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問:“那,那該如何是好?”

宇文溫搖搖頭:“我想過許多解決方案,卻不知哪個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