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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學霸中的學霸

使邸,面露喜色的劉焯告辭而去,宇文溫和鄭通送別了這位太學助教,轉回房間繼續交談,鄭通好容易找來的這個學霸,被學渣宇文溫成功忽悠,要時不時上門‘叨擾’。

鄭通此次跟著宇文溫來鄴城,負責招攬人才,奈何以巴州刺史的號召力來說很寒酸,所以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的心態來‘挖牆角’。

宇文溫“巴州刺史”的名號在鄴城不值錢,而鄭通的“巴州主薄”更不算什麼,巴州不過是戶數萬餘的正七命州,和動輒數萬甚至近十萬戶的北方大州比起來,不過是一個郡的水準。

但更關鍵的是,鄭通雖然有學識,但要進入上層學問圈套近乎是妄想,在這個魏晉風度依舊的時代,不但仕途有“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族”的潛規則,連做學問也難免受到波及。

雙方一見面,自然是要表明身份,官職倒是其次,首先報的是自家郡望,也是出身如何,旁人一聽這位巴州主薄姓鄭,自然而然打聽起來:“莫非這位鄭主薄出身滎陽鄭氏?”

不是?啊,鄭主薄一口南音,想必是南陽鄭氏?不確定?那鄭主薄郡望何處?沒有郡望?

聽說鄭主薄對經學頗有研究,不知師從何處?什麼,未投名師,乃是尋常鄉學?

郡望,師門都沒什麼名堂的鄭通,沒資格進入鄴城上層學問交際圈,按著後世那句話改改來說是:你也配和我們討論學問?誰引薦你來的?

當然大家都是讀書人,以禮相待還是要有的,只是那軟釘子讓鄭通碰得頭昏眼花,想和高門子弟談笑風聲,他一個連寒門出身都不是的小官,沒有資格。

寒門,比起士族來悲催很多,但寒門可不是誰都有資格自稱的,寒門大多為中小地主,士族看不起寒門,可鄭通這種憑著俸祿過活的小官,沒有基本的田地打底,連寒門都算不上。

對於這種境遇,鄭通早有思想準備,畢竟南朝的這種風氣比北朝還要強,他早習慣了所以無所謂,眼見著要去上層學問圈無望,他便試圖結交尋常讀書人。

宇文溫要在鄴城買很多書,鄭通便藉著機會接觸傭書從業者,畢竟鄴城裡許多有學問的讀書人家境不怎樣,經常靠著傭書補貼家用,鄭通也藉著尋訪名著的機會,和太學裡的博士、助教套近乎。

劉焯便是他發現的一個人才,這位的學問可了不得,他是河北信都人,師從一眾大儒,寒窗苦讀十餘載,終於學有所成,與其窗好友劉炫一起被並稱“二劉”,在齊國時以儒學知名,被聘為州博士。

劉焯不但精通經史子集,還研習《九章算術》、《周髀》等算術典籍,以及《七曜曆書》這類天文律歷,北魏、北齊年間的天文、歷法學家張子信,其編撰的著作也有研習。

周滅齊,然後又爆發內亂,大象二年戰爭爆發時,已入京(長安)的劉焯正好在河北家鄉,長安自然是去不了了,而周國在鄴城又有了朝廷,如今他被任命為太學助教,在鄴城居住。

劉焯其人,學問自然是沒得說,鄭通決定對其打主意,卻是因為另外一個緣故:這位的人緣不太好,在太學有被排擠的情況,對於現狀有些不滿。

原因很簡單,首先太學的博士們論學問甚至還稍遜劉焯一籌,可關鍵是劉焯出身一般,辯論起來又不給面子,博士及其學友們忍不下這口氣,所以暗地裡的排擠是免不了的。

另一個原因是劉焯做人有問題,也許是讀書讀太多的原因,與人交際有些不夠圓滑,尤其討論起學問來有傲氣,經常不經意間出言傷人,類似“這個問題連蒙學幼童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學的啊!”

久而久之連同僚都開始不待見他,所以劉焯在太學過得不是很舒心。

這是鄭通私下裡打聽到的情況,他覺得劉焯有大學問卻對現狀不滿,所以起了‘挖牆角’的心思,當然巴州對其的吸引力幾乎等於沒有,所以要下猛料。

首先是要在學術上吸引對方,劉焯以其學問水平不需要到巴州‘求學’,但這位同時精通天文、算術,而宇文溫正好有絕招可以‘剋制’。

天文方面,用天文鏡足夠了,天文鏡能窺破‘天機’,但只在巴州才有,這已經讓劉焯心如貓撓,而宇文溫隨後丟擲的‘三角函數’,則是在算術方面吸引了劉焯的注意力。

方才宇文溫連哄帶騙,用三角函數這從未出現在中原算術典籍中的名詞,說得劉焯昏頭轉向,當然宇文溫說的只是皮毛,這玩意他高中畢業後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使出了絕招。

“巴州司馬楊濟,精通西洋算術三角學秘籍《大測》,其中三角函數的演算法有數種,此書又有《割圓八線表》,劉助教若是有興趣,不如到巴州走走,與楊司馬切磋一二?”

“劉助教在巴州所需用度,皆由本官一應承當,至於那天文鏡,自然是劉助教想用多久便用多久了...”

“本官欲在巴州建立州學,不知劉助教是否有興趣幫忙一二?當然所需典籍若是不夠,劉助教可在鄴城盡情選購,所需費用自有鄭主薄負責,買回的書籍本官命人運回巴州...”

“對了,楊司馬在巴州建了一個水力驅動的時鐘,計時精度已至秒....”

“何為秒?本官習得西洋天文,與中原不同,西洋天文曆法將一日分二十四時辰,又稱小時,每小時為六十分鐘,每分鐘為六十秒...”

“若以中原時辰計,一時辰為兩小時,漏刻按每晝夜一百刻記,每刻約等於十四分鐘有餘...”

“當然,若按南朝梁制,漏刻按每晝夜九十六刻,那每刻等於十五分鍾,亦為九百秒...”

“劉助教莫急,此物在巴州,他日到了西陽城,自然能見到了...”

一大串絕招連發之下,劉焯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天文鏡、時鐘不說了,他從未聽說過如此奇怪的‘西洋三角學’,雖然宇文溫所說都是皮毛,但他的求知慾已經熊熊燃燒,面對對方的邀請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劉焯恨不得馬上去巴州,只是哪裡能如此灑脫,他可不是孤家寡人,遠行還得帶上家人,太學這邊還得收尾,還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不是說能走的。

宇文溫也不急,請劉焯安心做好善後,待得一切安排妥當,他再安排人送其去巴州,當然了,這一去是上了賊船,想下來那由不得對方了。

“使君,劉助教的學問自然是沒得說,只是...其人處世之道頗有些瑕疵,卑職...”鄭通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卑職曾聽得人言,說這位似乎...呃,似乎心胸狹窄,又貪財吝嗇了些...”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劉助教若真是喜歡財物,本官養得起。”宇文溫不以為意,鄭通既然已經拉攏劉焯,那說明已權衡利弊,此時再提起來,無非是讓他心裡有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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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要抓緊,免得有人橫加幹涉讓劉助教走不脫,你若實在分不開身,席勝那邊的事不管了,負責盯緊劉助教。”

“使君,劉助教若是去巴州,當真要觀測星象?”

“此是自然,你有何顧慮?”

“使君,若是如此,還得名正言順,畢竟私測天文之事非同小可,以使君的身份怕是容易招來非議...”

“本官會向陛下和丞相稟明,在巴州名正言順觀測星象。”宇文溫說道,對於鄭通的提醒,他覺得還是很對的。

天文,其實是門學科,但在古代不同,私自研究可是能和犯禁搭上關係,古時把國家氣運、皇帝的安危和天文現象聯絡在一起,甚至稱為天學,所以特定人群可要小心些。

觀測天象?你一個宗室觀測天象做什麼?想讓陛下帝星隕落?還是想窺破天機意圖對陛下不軌?如果不是覬覦御座,你觀測天象有何居心?

一般而言,古時統治者對民間研習天文持否定態度,畢竟天文已經上升到天學的高度,所以為了壟斷這一學問,晉代時頒佈法令禁私藏天文器物和私習天文。

也是說從那時起,朝廷把天文壟斷變成官學,將觀測,研究天文的權力收為國有,私習天文成為了首當其衝的壓制物件。

但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歷朝研究天文的官方學者,無非三種來源:首先是考試選拔;其次是天文學世家,世代為朝廷效力;第三,從民間學者中提拔,民間學者自然是屬於‘私習’,所以說私習天文的事情不是沒有。

南北朝時期政局動盪,各家皇帝坐穩江山靠的是兵馬,所以對學習天文的管制比較寬鬆,但不意味著沒有管制。

私習天文的罪名可大可小,看有沒有人要整你,所以宇文溫在巴州設觀星臺,理論上是違法的,甚至還可以安上謀逆的罪名,當然山南道大行臺不說話,也沒人敢放肆。

如果只是他自娛自樂也罷了,現在還把太學助教請了去夜觀天象,研究天文,很容易授人以柄,雖然山南地界沒人會用這罪名找宇文溫麻煩,但終究會是個麻煩。

但也不算是麻煩,宇文溫和鄭通計議已定,決定先發制人,直接稟告皇帝和丞相,說要聘請劉焯到巴州開辦州學,畢竟教化百姓是刺史的首要之責,然後‘順便’夜觀天象,培養天文人才,算是傳承學問。

說白了是要個朝廷授權,在巴州開辦天文官學,之所以這麼折騰,是因為天文鏡是讓劉焯上鉤的重要誘餌,要是沒了這個絕招,搞不好對方懶得跑去巴州了。

又談了片刻,鄭通告退,宇文溫獨自坐在案後,興奮之色溢於言表,因為此次鄭通釣來了一條大魚,他想起這劉助教是誰了。

劉焯,與其同窗好友劉炫並稱二劉,是隋朝有名的儒學大家,舌戰群儒號稱‘不敗’,是為學霸中的學霸,各地開館授業的學霸有了疑難,還得來找這兩位釋疑。

劉焯不但學識淵博、博古通今,對於天文曆法也是即極為精通,為業內翹楚,劉炫不遑多讓,有隋一世,二劉之名威震學界。

奈何劉焯性格有缺陷,加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在舌戰群儒未嘗敗績時,也招來滔天怨恨,某些人在學問上輸的一塌糊塗,所以用場外招數來反擊。

誹謗中傷連綿不絕,結果劉焯被罷官革職,後又重獲起復,在官場上歷經沉浮,最後還是被罷黜,黯然神傷回鄉教書,嘔心瀝血編撰的《皇極曆》,雖然在曆法上有重大突破,在學術上無懈可擊,但依舊未得朝廷採納。

這位的毛病不是沒有,貪財算是其中比較突出的缺點,劉焯學問大但門檻也高,想學他的知識,那什麼‘意思意思’得給夠,這毛病導致劉焯的名聲大受影響。

官場失意回鄉開館授業,正經的收起學費教授學問來,劉焯倒是時來運轉,許多人不遠千里慕名前來,門下弟子數不勝數,而最有名的,則是孔穎達、蓋文達。

此二人是新一代的後起之秀,隋末唐初學霸中的學霸,孔穎達是孔子的三十一世嫡孫,所著《五經正義》名傳千古,蓋文達和孔穎達一起,是為貞觀十八大學士之二。

劉焯官場失意,好歹培養出兩個好學生,他於隋大業年間去世,初唐魏徵於《隋書》“儒林”中介紹劉焯時說:“論者以為數百年以來,博學通儒,無能出其右者。”

宇文溫見到這種國寶級別的學霸自然喜不自勝,於公於私他都不會放過送上門的肥肉,不要說州學什麼的,他兩個兒子以後的老師可有著落了。

“這等於讓院士當兒子的老師,做夢都要笑醒啊!”宇文溫激動得喃喃自語,為人父母總得給兒女們著想,所謂公私兩便是如此,為了兒子的求學路,花錢養著學霸都無所謂了。

要真是把劉焯給弄到巴州辦州學,宇文溫已經可以預見山南各地學子蜂擁而至的盛況,然後是喜聞樂見的‘學生經濟’大發展。

什麼夜市燒烤、吧、情侶小旅館...呃,不對,是各種餐飲業、書肆、出租屋連帶著筆墨紙硯的銷路都會大增,一想到商機無限,宇文溫笑得眼睛又眯起來。

“所以呢,楊濟你好自為之了,劉焯要是到了西陽城,可是要真刀真槍來個論戰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