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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刺席

席府,一輛馬車穩穩地停在正門外,二十餘名僕人站成兩排人牆,將馬車和正門之間的通道擋住,又有數十人牽著馬,在街道邊沿路排開。

門前道路兩端路口,都有數人手持長木棒候著,他們是席府的護衛,防著有人策馬衝擊馬車,因為再過不久,他們府上的二郎君要出門了。

席府正門兩旁,又有數人一手持弓一手拿箭,警惕的張望著四周,提防對面坊牆之上突然出現刺客,原本他們想在坊牆搭上木梯,派人登高警戒,不過考慮到實際情況還是作罷。

這一片街坊的住戶都是非富即貴,席家的來頭大,可別人也不是尋常百姓,不會老老實實聽從他們的要求,‘配合’席府的保衛工作。

“都睜大眼睛,二郎君準備出門了!”護衛頭領低聲說道,護衛們聞言抖起精神,對周圍愈發警戒起來。

今日二郎君要去使邸,拜訪西陽郡公宇文溫,兩人數月前在揚州壽春城外發生衝突,今日二郎君是要上門賠禮道歉。

那場衝突,如今大門外的許多護衛都親歷過,親眼看見自家郎君和那個同樣年輕的西陽郡公叫罵,然後眼睜睜看著對方抽自家郎君的耳光卻無能為力。

自家事自家知,以二郎君的脾氣,除非郎主押著他上門,否則一個人去拜訪宇文溫絕不會低聲下氣,雙方見面的結果,大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樣子做到行,二郎君是讓要外人知道他已經主動賠禮了,另一個目的是讓對方忍不住出手,在他出行的半路上安排人行刺。

所以一會出行,從離開府邸抵達使邸,又從使邸離開回到府邸,來回路上防備刺客成了重中之重。

一路上會不會有刺客?也許有,也許根本沒有,那位西陽郡公若是理智,那麼不該派什麼刺客,因為席府已經在沿路安排了人手,只等著刺客自投羅。

從席府到使邸,有許多條街道可以走,如果要在半路設伏,除非有內應透露消息,否則是一件完全要靠運氣的活。

對方能派出這麼多刺客嗎?這不可能。

西陽郡公宇文溫在鄴城無親無故,沒有什麼人可以幫上忙,他此行的護衛雖然不少,但其中能抽出來做刺客的又能有幾個。

要在數十護衛的隊伍裡,刺殺坐在堅固馬車裡的席勝,這種活可不輕鬆,除非用人數壓制,但這在鄴城裡是不可能的,那麼對方要想行刺成功,得集結全部好手,在同一個地方來個半路襲擊。

不知道具體行進路線,而人數不足導致宇文溫不可能在主要道路上都設伏,所以席府的護衛們不覺得對方有什麼勝算,半路伏擊的機率很小,只有在路的兩頭做文章。

真要有人行刺,那行刺地點要麼是在席府附近,要麼是在使邸附近。

根據前行探路的護衛回報,使邸附近有秋官府的兵丁維持秩序,將使邸圍了一圈,看樣子若真有刺客,也未必敢在那裡動手,所以席府周圍的戒備是重中之重。

路口有護衛手持長棍守著,防的是席勝上車後車隊前進之際,突然有人策馬衝來,不過即便是用馬車前衝,護衛用長棍往馬腿一捅,什麼馬都得玩完。

而只要席勝上了車,不怕刀槍箭矢,馬車車廂為特製,不怕刀劈箭射,畢竟是在鄴城裡,無需擔心被許多人圍攻,區區刺客算僥倖靠近車廂,也決計無法拉開車門。

一想到這裡,護衛們都暗自松了口氣,尋思著除非宇文溫失心瘋,糾集數十人當街攔截圍殺,否者幾名刺客哪裡能成事。

不要說僱傭豪俠之類亡命徒做幫手,鄴城的城狐社鼠們機靈著呢,欺負無權無勢的百姓沒得說,要敢摻和到權貴之間的爭鬥裡來,沒哪個傻瓜敢接活。

非但如此,如果宇文溫真敢僱人,那相關訊息會變著法子傳到官府耳中,到時不用席府出手,高高在上的丞相肯定要抓人去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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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行刺什麼的,根本不可能!

。。。。。。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街道上,在席府西端的路口被攔下來,席府護衛說前方“此路不通”,趕車的車伕聞言嚷嚷起來:“我每日都走這條路,如今怎麼不讓走了!”

“什麼你每日都走這條路,我怎麼沒見過你啊,你做什麼的!”一名護衛大聲呵斥著,其餘幾人握著木棒嚴陣以待,提防這車伕強行衝破攔截。

“我姓李,拉泔水的!”車伕一副莽漢的模樣,“每日都從這裡過,什麼叫沒見過我,不讓過不去,誤事了你賠錢啊!!”

“拉泔水?我記得拉泔水的姓賈,沒聽說過姓李的,也沒見過你!”

“瞎嚷嚷啥呢!我在這拉泔水拉了兩年,你瞎嚷嚷啥呢!”車伕聞言暴跳如雷,“讓前面張府後廚的老張出來!他給我作證!”

“行了行了,你是拉泔水的行了吧。”另一名護衛說道,他看了看馬車上那異味連連的木桶,捏著鼻子擺擺手:“不要吵了,前面有貴人出行,你繞路吧,這麼臭烘烘的過去,我是皮癢了放你過去,你敢過去麼?”

“我是拉泔水的!繞路繞路!”車伕嘟囔著,他身邊坐著的年輕人跳下車,牽著挽馬協助馬車掉頭,護衛們冷冷的看著馬車轉向,警戒的神色稍微放鬆了些。

“瞧那德行!拉泔水還這麼威風,以為拉的是金子麼!”最先發難的那個護衛低聲罵道,旁邊人問他是不是認得這拉泔水的,他呸了一聲罵道:“誰認得那拉泔水的,我是這麼一誑,結果這廝還真是拉泔水的。”

護衛們攔住了試圖接近府邸的馬車,那馬車掉了個頭反方向離開,走了十餘步距離後,年輕人又上了馬車,車伕低聲問道:“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馬車的挽馬在東側,車隊一會定然是向東端路口走。”

“很好,我放慢速度,你留神馬車的動靜。”張\定發吩咐著,如今的他已經喬裝打扮,變得面目全非。

“放心,我用鏡子看著呢,只要不回頭,那些人不會起疑心。”

“一會把握好距離,動作隱秘些,前方有席府的眼線。”張\定發叮囑著。

“知道。”

在兩炷香時間之前,張\定發還在使邸裡和邸令交談,為的是讓對方‘見證’自己在使邸裡,然後得宇文溫命令,從地道潛出使邸,在其北側的一處民宅內鑽出來。

使邸原本沒有地道,至少宇文溫一行人住的那塊區域沒有,他們於五月底下榻使邸後,在其北面隔街暗地裡租了個宅院,然後開始挖地道,作為宇文溫緊急情況下脫身之用。

這地道如今派上了用場,宇文溫身邊護衛都是一口南音,唯一例外的是張\定發,只有他能輕鬆的混跡於鄴城街頭人群中,不怕口音引起別人注意。

所以刺殺席勝的重任由他承擔,而另一名機靈的護衛作為副手,伴做拉泔水的車伕接近席府。

也正是如此,方才被席府護衛攔下之後,一嘴北地口音的張\定發能夠自如的與對方交談,並未引起對方的注意,加上喬裝打扮改變了樣貌特徵,不怕對方認出身份。

“頭領,再走上三十步,那距離差不多了。”坐在他身邊的年輕人低聲說道。

“不能停,那些人肯定在盯著,若是距離遠了那遠吧,你注意一下,如果太遠我會出聲,你立刻跳到車廂把東西射出去。”

那年輕人應了一聲,藉著手中的一小塊鏡子,打量著身後席府大門方向的動靜,馬車那敞開的車廂裡放著幾個泔水桶,其中藏著一副上好弦的大弩,能同時將裝好的四個火油彈射出一百五十步的距離。

他們的任務是在這裡襲擊席勝的車隊,火油彈中裝著機關,能在其射出去後立刻冒火,不過如此發射的準頭欠佳,不一定能射中席勝的馬車。

年輕人是操作大弩的好手,能目測估算距離快速調整大弩的仰角,眼力不錯,射擊一百五十步左右的馬車,命中率屬他最高。

此次行動,只要席勝一上車立刻發射,如果老天保佑射中席勝的馬車,即便不能將其燒死,也能折騰得雞飛狗跳。

如果射偏或者距離不對,那也無所謂,燃燒的火球能把席勝變成驚弓之鳥,至少要過一段時間才敢出門。

不是不想一擊斃命,只是難度太高了,宇文溫在鄴城沒有根基,手下除了張\定發都是南方人,一開口說話露餡,沒辦法不著痕跡的潛伏在席府附近民宅,只能用流動方式來靠近。

“頭領,護衛騎兵正在上馬,一定是那席勝要出來了!”

“穩住,前方席府的暗哨在看著這邊,席勝上車後等我下命令再動手!!”

。。。。。。

席府內,席勝在護衛的簇擁下穿過庭院,向著大門走去,管家在馬車處左顧右盼,見著沒有異常便向其點頭,席勝見狀也是點點頭。

走過大門來到馬車邊,他正要和管家交代些事情,忽然間馬蹄聲起,馬車後列的騎兵中忽然一騎衝出,撞開人牆向著席勝襲來。

電光火石間,那騎兵拔刀向席勝腦袋砍下,管家眼疾手快將席勝推開,結果被長刀砍中後腦,血光濺起。

“有刺客!!”

淒厲的喊聲響起,席府護衛們拔出佩刀一擁而上,那騎兵見一擊不中,席勝滾到一邊,而護衛們又奮力圍了上來,他口中唿哨一聲兩腿將馬肚猛地一夾。

胯下坐騎立刻調轉方向,將馬尻對準席勝,隨即奮力甩起後腿,只聽彭的一聲,席勝被踢個正著,慘叫著向後飛起,掠過衝上來的護衛頭頂,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墜落地面。

弓弦聲起,有手快的弓箭手向刺客放箭,他悶哼一聲伏在馬背上,一部分護衛喊叫著去救席勝,另外一些向著刺客圍來,要將其扯下活捉。

刺客胯下坐騎一聲嘶鳴,撒開四蹄撞開人群向著東邊衝去,不顧圍上來的席府護衛攔截,奮力突出重圍,渾身血跡斑斑的馱著主人逃跑。

馬蹄聲起,疾如雨點,席府的護衛騎兵追了上去,一聲聲叫喊劃破了鄴城上空。

“刺客,抓刺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