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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第一嫌疑人(續)

徐州總管、永昌郡公席毗羅次子席勝遇刺,這件事情在鄴城掀起不小的波瀾,平民百姓熱議著是哪家好漢“路見不平”,教訓平日裡頗為擾民的席二郎,而消息靈通人士則猜測著另一個人會有什麼動作。

巴州刺史、西陽郡公宇文溫是席勝遇刺的第一嫌疑人,正如之前他在秋官府大牢‘遇襲’,席勝是第一嫌疑人那樣。

平民百姓不知道這兩位已經結怨,但在消息靈通人士眼中卻可以看到即將引發的波動,這件事情要是處理不好,真會變成更大的禍事。

如果席勝遇刺果真是宇文溫所為,那麼其父席毗羅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可若是逼急了,宇文溫死咬著在秋官府大牢差點被閹是席勝所為,那麼其父山南道大行臺宇文亮也不會善罷甘休。

席勝指使人對宇文溫下毒手,這件事還沒有確實的證據,但綜合種種跡象表明其嫌疑最大,真要鬥起來是一地雞毛,最後直接影響到朝廷政局。

如果席勝身亡,而最後查到宇文溫是刺殺的幕後主使,朝廷不給席毗羅一個交代說不過去,作為丞相尉遲迥的得力干將,兒子被殺竟然不能把兇手繩之以法,事情傳出去會讓丞相支持者們心寒。

可如果宇文溫真被朝廷“繩之以法”,宇文亮也不會答應,事情可以解釋為宇文溫轉牛角尖,認定席勝是要加害他的幕後主使,然後朝廷沒有給他一個說法,結果怒火攻心為了報仇便鋌而走險。

要是宇文溫這麼被“正法”,宇文亮很有可能和朝廷翻臉,也可能山南從此自成一體,不再聽朝廷號令。

無論哪樣,都會對當前周國局勢產生明顯影響,所以許多人都在猜測,或者期盼宇文溫不是刺殺席勝的幕後主使,至少不會有什麼把柄被官府抓到。

鄴城出了嚴重的治安事件,秋官府的大司寇不敢怠慢,親自到席府勘察現場,與此同時還有相府長史崔達拏,別丞相尉遲迥派來檢視具體情況。

他如今正站在一處房間外,醫生正在房內救治席勝,聽著那一陣陣的哀嚎,崔達拏心中頗為無奈,席府的二管家則是在一旁向大司寇訴說著今日發生的事情。

席勝要去使邸拜訪宇文溫,為了防止意外佈置了許多護衛隨行,誰曾想隨行人員之中竟然出了刺客,策馬衝向席勝揮刀砍,管家推開席勝結果腦袋挨了一刀當場斃命。

那刺客一擊不中,便讓胯下坐騎甩起後腿,正好踢中席勝,席府護衛慌亂之中也放箭射中刺客,那刺客騎著馬衝出重圍,護衛們追上前去結果竟然跟丟了。

“跟丟了?”崔達拏注意到這個詞,鄴城街道人來人往,刺客騎馬再快也快不到哪裡去,既然席府護衛緊追不捨,怎麼會讓人跑了。

二管家說那行刺之人應該是早有準備,伏在馬背上讓坐騎往街巷眾多之處鑽,護衛們追著追著發現馬背上沒了人,也不知是在哪個街角溜了。

“溜了?鄴城乃天子腳下,一個行刺暴徒,竟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溜了?”崔達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大司寇聞言面色有些尷尬,趕緊解釋說已派人封鎖那片城區,兵丁們正挨家挨戶搜人。

“刺客是在哪個地方溜走的?”

“大約是南城的厚載門附近,沒有衝出去。”大司寇答道,他雖然比崔達拏先抵達席府,但沒快多少,不過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問清楚。

具體事宜自然是手下去做,作為秋官府的主官,他趕來席府主要是表明“上官十分重視”的態度,畢竟提前幾日知道席勝於今日要去使邸拜訪宇文溫,大司寇也知道今日可能會不太平。

結果還真不太平了。

“兩位上官,二郎君如今生死不知,那刺客卻還逍遙法外,還請兩位上官為席府主持公道啊!”二管家哭出聲來,崔達拏聞言心煩意亂。

席勝今日要去使邸拜訪宇文溫,提前幾日送了拜帖,而使邸邸令也將此事上報,最後還傳進了相府,這本不值得驚動丞相,但涉事兩人卻很特別。

兩個人都是年輕氣盛,父親的地位也都敏感,不同的是宇文溫本身身份也很敏感,是大周為數不多的成年宗室,最關鍵兩人已經結怨,宇文溫有足夠的動機刺殺席勝。

當然先動手的是席勝,秋官府大牢裡的那場風波,已經傳到丞相耳裡,雖然沒有證據,但大家不是傻瓜,第一嫌疑人是席勝,所以此次席勝遇刺,第一嫌疑人是宇文溫。

不過此次和上次不同,宇文溫的嫌疑相對要小許多,因為按著大司寇瞭解到的情況,此次襲擊席勝的人是府裡的僕人,原本還是十分可靠的那種。

宇文溫來到鄴城也兩月時間,他能收買席勝府裡的僕人麼?這是個問題,不能光是靠動機來定罪,必須有確鑿的證據。

大概瞭解了事情的梗概,崔達拏稍微放心了些,雖然席府二管家言辭中不斷暗示,說那害主之僕應該是受“某人”收買,但他可不敢妄下結論。

這事情要是鬧大可不得了,崔達拏知道丞相為此事惱怒非常,兩個小兔崽子弄出狗屁倒灶的事情,搞不好會讓周國內亂。

‘早知如此,不該讓宇文溫在鄴城呆這麼久!’他心裡如是想,有悔不當初的感覺。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位西陽郡公是惹禍精,來鄴城的路上在揚州壽春城外和席勝對上了,到了京師面見天子,在大殿上直接來個磕頭過度昏倒,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好歹消停了一段日子,後來在宮裡穿著一身道袍,表演什麼“滾油撈銅錢”,結果出宮時遇見白日落雷亂跑,被禁暴當成妖道抓進大牢。

這一次差點鬧出天大的禍事,崔達拏當時在相府處理公文,親眼看見秋官府的官員跌跌撞撞跑進來,當尉遲丞相得知宇文溫差點被閹後目瞪口呆,結果手一鬆讓拿著的水杯都跌落地面。

事後追查,席勝極有可能是幕後主使,不過沒有證據,宇文溫又安然無恙,也沒藉機鬧事,所以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這件事掩蓋過去。

才消停了一段日子,又鬧出事情來,崔達拏想著千萬別是宇文溫派人刺殺席勝,至少別給抓到把柄,丞相好不容易撐下來的局面,可不能給這兩個小兔崽子毀了。

房間內響起說話聲,不久後房門開啟,面色憔悴的李御醫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個醫生,看樣子應該是施展醫術耗費太多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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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御醫見著圍上來的崔達拏,便輕輕點了點頭,兩人走到一邊,其他人則頗有眼力沒跟過來,確定旁邊沒有第三人,李御醫開口說道:“人保住了,但人廢了。”

崔達拏聞言先是一喜然後愣住,問什麼是“廢了”,李御醫嘆了口氣,把具體病情說了出來。

席勝被馬踢中腹部和襠部,首先那命根子已經被踢得稀爛,也虧得先趕來的醫生止住了血,才沒讓席勝大出血直接死掉。

命根子完了,那作為一個男人來說是廢了。

其次是腹部受傷,被馬踢中可不是鬧著玩的,席勝口吐鮮血,那是內臟受傷的徵兆,也虧得老天保佑,好歹沒有一直吐血。

但內傷是避免不了的,他之前診治過類似傷者,對傷情心裡大概有個數,席勝應該可以保住性命,但從此以後要避免劇烈運動。

隔著肚皮無法看出內臟或者腸子的具體傷勢如何,所以日後癒合的情況也不清楚,盆骨已受損,可能會影響日後的坐姿。

席勝若是養好傷,往後的日子飲食得以清淡為主,免得引發暗傷,雖然下肢沒有癱瘓,但為保險起見不易再做劇烈運動。

也是說騎馬射箭什麼的別想了,是跑步都要悠著點。

聽著李御醫講完傷情,崔達拏招手讓席府二管家過來,再請李御醫將情況介紹一遍,畢竟於公於私都要照顧到。

於公,李御醫先和他私聊,是不想讓席勝的真實傷情廣為人知,畢竟其他的傷病都好說,命根子沒了是難言之隱,而崔達拏代表著丞相,必須知道真實的傷情。

於私,席勝身負重傷,府裡如今能做主的是二管家,所以真實傷情也得讓對方知道,不過李御醫也很有經驗,在場的主事人其實是崔達拏,所以是否通知“傷者家屬”得看他的意思。

醫生看病,很容易被病人和圍繞其間的明爭暗鬥波及,所以如何明哲保身那是要十分注意的,醫術要高超,但和人打交道的本領也得有。

李御醫行醫多年,和各式各樣的病人及家屬打過交道,所以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人可以說什麼人不可以說,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已牢記在心。

聽得李御醫將席勝傷情如實相告,席府二管家面色發白,席勝的命保住了,可命根子卻沒有了,他知道席勝頗受席毗羅寵溺,那麼席毗羅知道實情以後會有什麼反應,已不是他敢想的了。

“上官,上官!還請上官為席府做主,那宇文溫買兇殺人,一定不能輕饒啊!”二管家跪地哭喊著,他不想被馬鞭活活抽死,所以得找個替死的,那麼汙水得潑到某人那邊。

“宇文溫?你是說西陽郡公宇文溫有嫌疑麼?”崔達拏問道,心中不安起來,“你若指證朝廷命官,必須有證據,否則罪加一等腰斬棄市!”

“有證據,小的有證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