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有兩條訊息傳到安陸:首先是大周改元大定所以如今不是大象三年而是大定元年;其次,蜀國公尉遲炯擁立的東周朝廷也建元了,年號很拉風叫做正統。
這種年號之爭宇文溫沒時間吐槽因為剛過完正月十五有一單大生意上門了,這生意大到連劉彩雲劉掌櫃都做不了主得讓他這個東家定奪。
安陸城內一家酒肆廂房內,宇文溫擺案請一人吃飯劉彩雲在旁邊斟酒作陪,門外是殺氣騰騰的宇文十五帶著兩個爪牙守門。
宇文溫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那位男子,作為西域異寶‘琉璃鏡’的供應商,他正和前來洽談業務的採購商‘商務會談。’
來人姓王名越二十六歲是來自江南陳國的商人,背景不知反正資金雄厚,如今賣出去的六面‘琉璃鏡’有四面全是他包下的,也是說透過琉璃鏡賺來的錢或等價物裡有八成是這個王越付的。
宇文溫練兵發賞錢發得痛快多虧了玻璃鏡開闢的財路,夫人尉遲熾繁面對府中各項開支也是靠著源源不斷的利潤才遊刃有餘。
“王掌櫃莫非是吃壞肚子說胡話,要包下所有琉璃鏡當真以為本公找不到銷路?”宇文溫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
王越此次來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壟斷,也是說要包下所有從這安陸城裡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西域異寶。
具體的說,是從西陽郡公手裡冒出來的西域異寶‘琉璃鏡’。
自從去年五月西陽郡公來到安陸之後市面上斷斷續續出現了‘西域琉璃首飾’,王越作為陳國人當時自然不在安陸而是在長江南面的郢州。
這個郢州與安州治下的郢州同名不過是兩個地方,南陳的郢州在長江南岸州治為夏口(今湖北武漢),安州治下的郢州在漢水東岸州治為長壽(今湖北鍾祥)。
王越作為東家安排在夏口打點生意的大掌櫃原先不是很注意在安陸出現的琉璃首飾,可是隨著時間發展他察覺有些不對頭:這貨源也太充足了。
充足得好像不是從西域番商裡買來轉手而是在安陸本地製作出來的一樣!
這樣一來王越聞到了商機,如果能和安陸裡銷售琉璃首飾的商家直接搭上線那麼運到江南轉手那麼是可觀的利潤。
周、陳兩國是敵國中間還隔著一條長江天塹,但這對於無利不起早的商人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兩國邊將和地頭蛇哪個沒有些自家產業,又有誰會嫌錢多。
所以王越在江兩岸都吃得開南北往來只要不招誰惹誰也沒人為難他,於是這王掌櫃便親自來到安陸和那位手中有無窮無盡‘西域琉璃首飾’的劉彩雲劉掌櫃搭上了線。
這一來他覺得自己來對了,一番漫天起價坐地還錢後王越和劉掌櫃達成協議:劉掌櫃按照說好的價格提供穩定的貨源給他。
截止到去年十二月出為止,靠著這個新開通的財路‘業績出色’的王越得到了東家的青睞,原以為財路這樣了可未曾想卻有另一個震撼的東西:琉璃鏡。
去年年底他被身在安陸的手下緊急叫到安陸說劉掌櫃有‘重大利好’,他將信將疑的與劉掌櫃見面後被她拿出來的一面琉璃鏡驚的差點背過氣去。
那是一面神奇的圓形鏡子,鏡面拳頭大小能將人的模樣照得毫髮畢見,見著這個異寶他湧起前所未有的進貨**:多少錢我買了!
鏡子以三千貫成交,銅錢攜帶不宜他是呼叫了安陸邸店裡的資金以及上等絲綢、絹布這些等價物付的款。
住宿儲藏物之處為邸,估物出售之處為店,邸店是南北朝時代興起的行業從京師到地方州郡常見,它是集貨倉、住宿以及批發多功能為一體的房舍。
南北雙方打仗歸打仗生意還是要做的,為了方便做生意長江南、北的同行們在對方地盤都有邸店,地頭蛇們相互擔保不動對方邸店裡的資金和貨物已經成了潛規則。
王越空手過江是靠安陸邸店裡存著的大量貨物和資金買這罕見的寶貝琉璃鏡。
本著服務客戶的宗旨劉掌櫃精心準備了一個錦緞做內襯的木匣存放那面鏡子讓王越帶走,他過了江立刻召集商鋪所有護衛隨他一同連夜乘船南下到國都建康呈給東家。
雖然在開啟木匣前王越千叮嚀萬囑咐千萬要拿穩了弄得東家都有些惱怒,可當東家開啟木匣看到那面鏡子後驚得手足無措差點失手將其跌落地面。
“快,快備車,入宮!”東家如是說,急不可耐立刻動身往皇宮裡趕。
皇帝見到這寶貝時是什麼表情王越不得而知,可事後賜予東家的東西價值不下一萬貫,至於隨之而來的聖眷那更是無法估量了。
所以當年後劉掌櫃又通知他說琉璃鏡‘又有貨’後王越立刻渡江北上趕到安陸,雖然價格已經漲到三千五百貫他還是將三面寶貝一掃而空。
而安陸這邊邸店儲備的錢財也為之一空暫時沒法做生意,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一面琉璃鏡的利潤可要大得多。
親自押運回到建康後東家糾結了一天咬牙留了一面自己用隨後將剩餘兩面出手,其中一面獻給太子,另一面的價格賣到一萬一千貫錢,當然用物品抵值也行。
雖然從賬面上看只賺了五百貫但這可是買了三面出了一面的利潤,一面鏡子的淨利潤不下七千貫這個比什麼營生都來錢快。
因為得知是東家手中有寶鏡的緣故當朝權貴們都拐彎抹角的纏上來,尤其那個不折手段的始興王陳叔陵甚至帶著十名美人和幾車錢和珠寶來到東家府中換鏡子。
他放出話來鏡子本王今日一定要拿到手這錢和珠寶還有美人任選,若是讓本王空手而歸那麼東西不要了美人也不要了你的人頭本王要了!
東家招惹不起這個皇恩不遜太子又虎視眈眈覬覦皇座的藩王,只能一咬牙將自己珍藏的那面拿了出來留下一萬貫錢和抵價的珠寶打發走這個瘟神。
眼見著劉掌櫃推出的琉璃鏡利潤超高有價無市,王越這心思活絡了:這玩意莫非是劉掌櫃或者她東家做出來的?
東家也迫不及待的讓他趕緊抓住機會去和對方那個‘不懂行情’的東家接觸,並且授權他全權談判只要能壟斷貨源一切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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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王越連正月初七的人日都不過了馬不停蹄的趕往安州,在正月十五那天抵達安陸和劉掌櫃提出‘全包’的要求。
劉掌櫃說只有東家才能做得了主,所以王越今日才有機會見到這個幕後東家——西陽郡公宇文溫。
“郡公,草民受東家委派誠意十足,只要郡公能答應下來絕不拖欠貨款。”王越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江南的世家大戶還有權貴們正心急火燎的找貨源,不用多久會找到安陸這邊。
算他們找不到這裡,這西陽郡公怕是也會把訊息放出去,到時群狼爭肉自己家分得少了。
“王掌櫃說的可是總攬長江以南的貨源?”宇文溫似笑非笑
“草民正是這個意思。”
“這不可能。”
“郡公明鑑,草民願意、也能夠高價收貨。”
“喝酒。”宇文溫岔開話題。
王越心中焦慮面上卻未顯露出來他知道對方在熬自己,只得強裝鎮定的陪著喝酒吃菜。
“去年年底本公才從長安回來。”宇文溫說起不切主題的話來,但王越知道話裡有話趕緊坐直側耳聆聽。
“本公離家數月家中沒有著落府內上下一干人等如同幼兒般嗷嗷待哺。”宇文溫抿了一口酒繼續說道:“眼見年關將至沒耐何便讓劉掌櫃將一面鏡子賤賣給王掌櫃你了。”
王越聞言雖然腹誹但依然面露同情之色。
“好容易熬過新年錢還是不夠花所以前幾日又賣給王掌櫃三面,如今本公算是緩過氣來故而不會再作踐這鏡子。”宇文溫說完話鋒一轉開始鬼話連篇,“年前本公託人將一面鏡子送到長安獻給太后,你可知太后是如何歡喜的?”
王越心想你們大周太後不是病得見不了人了麼?但他還是連聲說吾乃江南小民哪裡知道大周太後當時鳳顏如何,不知郡公可否告知一二?
“本公不在現場當然也不知道,不過後來知道兩件事:其一太后每日拿著那鏡子看不夠,其二太后賞下價值一萬貫錢的東西。”宇文溫說謊面不改色心不跳。
‘一萬貫是假的,但第一件倒是真的,大周太後也是我老婆楊麗華昨日真的拿著鏡子看不夠,特麼連我都不看了!’他心裡吐槽著。
王越哪裡知道大周太後如今已經被這西陽郡公搞定正在安陸待產,但他知道自己的事情還有戲:郡公這是開價啊,他終於知道這鏡子價值萬貫覺得三千貫的出貨價被人轉手賣到一萬貫太虧了。
於是他‘一咬牙’給宇文溫報了四千貫的買斷價鏡子有多少收多少,宇文溫面癱了一盞茶時間直接報七千貫,兩個奸商開始進行‘友好磋商’。
宇文溫於正月十五日也是昨日送鏡子給小老婆楊麗華,眼見著對方光顧著看鏡子連自己都不理了便想辦法挑起話題聊天,聊著聊著便想給她一個驚喜顯擺一下自己的財路。
楊麗華在宮裡見過不知道多少天下奇珍異寶,所以宇文溫讓這位見多識廣的“鑑寶專家”估價問她覺得這鏡子拿到長安城能作價幾何出售,楊麗華沉吟片刻伸出一個手指說定是不少於一萬貫。
她說這價格聽起來聳人聽聞讓人不敢相信,但要知道這神奇的鏡子可是世間絕無僅有,當然如果還有許多的話那價格會略低但也低不到哪裡去。
楊麗華在宮裡時常有命婦入宮陪著聊天打發時間,聽多了各種‘貴婦們最喜歡聊的話題’,像什麼哪家夫人鬥小三或是又添了什麼昂貴首飾的話題自然也免不了。
大戶人家講究的是大排場,夫人們一對上品的簪子少說值兩三百貫,一身行頭置辦下來數千貫不在話下,要是家中妻妾如雲的話還要花更多錢。
宇文溫聽完凌亂了,這鏡子如今包含了前期‘研發’費用後每面的成本不超過二十貫以後還會越來越低,結果他在去年底和前幾天讓劉彩雲以每面三千多貫的價格賣了讓中間商平白無故每面賺六千多貫的利潤。
早知道這樣他真不應該等到昨天才送禮搞什麼驚喜,真應該在賣鏡子之前先問一下自己那個見多識廣的小老婆。
他覺得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東西才三千多貫的利潤被一個轉手的輕輕鬆鬆賺六千貫天理難容。
宇文溫對於這個時代的貨幣沒什麼概念,他覺得三千貫也是三百萬錢好像很多的樣子結果聽楊麗華這麼一說欲哭無淚。
所謂家財萬貫是有上萬貫的錢,這年頭市面上流通的銀子還不像明代時總量那麼大故而流通貨幣是銅錢也是五銖錢,一千文一串即是一貫。
楊麗華見夫君對萬貫錢好像沒什麼概念不由得有些奇怪,她舉例說南朝有段時期對家財五千萬錢以上富戶徵貲稅也是財產稅,五千萬錢是五萬貫錢這不過是一般富戶的標準,連一萬貫的寶貝都買不起還配叫世家、豪門、皇族?
宇文溫聽完無言以對心想原來如此:狗大戶們玩起鬥富來那可是面子最大錢都不算什麼了!
他在原先的時代是個普通青年沒見過什麼大場面,數百萬元一輛的汽車在他看起來已是觸不可及完全沒辦法體會開著上價值千萬元汽車的富豪們想法到底是怎麼樣的。
他覺得自己是某故事裡的老農以為皇帝是拿著金鋤頭耕地而皇后娘娘是用翡翠勺子餵豬。
先前賣掉的也賣掉了不能怪劉彩雲,她也說了對方轉手的利潤會翻倍,只是兩人都沒見過真正奢華大場面難怪被人坑。
所以宇文溫決定要把面前這個王越肛了...不,是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