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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棋輸一著

“籲”的一聲,一隊車馬在北平城門口停下。領頭人來到城牆下與守將交流,出示令牌,城門方才開啟,且不敢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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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二月初,北平春寒料峭,連月戰事,郊外更是一片蕭瑟。北平的百姓們能過一個比較安穩的年,也實是不易。

在這些日子裡,藍驍總是被封著穴道,一直處於他們的監視下,只能乖乖隨著他們來到北平。一路上,竟然還有不少綠林人士、江湖草莽來打他們的主意,不過那位“童大人”——童煥帶來的三十人都是燕王府一等一的護衛,其中也不乏武功好手,自然沒能讓對方得逞。一些有心無膽之人也只能眼巴巴看著他們離開自己的地盤。

方進入北平城沒多久,童煥便又急匆匆帶著藍驍、史仲儀、李同信三人以及若干護衛出城來到燕軍的駐地。當時朱棣正在此處,於是安排在此接見史仲儀與李同信。

剛進大門,藍驍就被童煥命人扣下,身在此處,自己若砧上魚肉,只能忍氣吞聲,被幾個人看守在外面。

童煥帶著史仲儀與李同信徑直走向軍營中央一個最大的營帳。

進入營帳前,史仲儀與李同信互望一眼。走進裡面,左顧右盼,共有八九人,最後目光停留在中間正前方的一個中年男子身上。男子身著戎裝,劍眉濃髯,面色冷峻,目光如炬,凝視著剛進來的兩位客人。

童煥見此男子,當即拜道:“參見燕王殿下!”史仲儀、李同信立刻醒悟,此人便是燕王朱棣!當即俯身便拜。

朱棣繞過沙盤,來到童煥面前將其扶起,道:“辛苦你了!”又對史仲儀兩人虛扶請起,兩人齊聲道:“多謝殿下!”

朱棣嘴角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道:“兩位大人,不惜放棄錦衣衛中的錦繡前程,來助我這個朝廷口中的‘逆賊’,真讓本王受寵若驚啊!”

李同信誠惶誠恐,史仲儀趕緊道:“殿下言重了!當今天子無道,朝中奸佞擅權,盡失民心,殿下此舉乃是順應天命。日後必能事成,我等也只是為殿下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朱棣問道:“徐大人可好?”史仲儀淡然一笑,道:“徐大人好得很,這次也多虧徐大人周旋,方才取到這兩柄關聯‘洪武寶藏’的寶劍,得以獻給殿下。”

朱棣意味深長地一笑,道:“噢?是嗎?不過本王問的不是徐增壽,是魏國公徐輝祖!”史仲儀目中閃過一絲驚慌,立刻強笑道:“魏國公實是冥頑不靈,與殿下作對至斯,殿下竟然還能如此關心。”

朱棣道:“畢竟此人乃是本王妻弟,本王焉能不加關心?”默然片刻,道:“兩位可否示以‘洪武寶藏’之秘?”

史仲儀雙手捧上一柄寶劍,道:“殿下請看!”童煥接過交給朱棣,朱棣仔細撫摸劍鞘,拔出半截劍身細看,眉頭微皺,問道:“本王眼拙!還請史大人賜教!”

史仲儀淡淡一笑,抬腿方欲上前,一個六旬左右的戎裝男子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阻止,虎目直視史仲儀,厲聲道:“無禮!你豈可隨意接近殿下!”史仲儀雙眉微蹙,不知該如何說。

朱棣淡淡道:“張將軍不必如此謹慎,史大人也是好心,就讓他過來吧!”史仲儀這才明白此人便是朱棣麾下大將張玉,曾大敗耿炳文、李景隆等軍隊。

張玉應了一聲,往一旁退開,目光卻充滿警惕,絲毫不離史仲儀。

史仲儀緩步走向朱棣,站在了朱棣面前,一臉冷靜。朱棣右手握著劍鞘,左手託著,遞到史仲儀眼前。

這時候,一滴冷汗流過史仲儀額頭,他嚥下一口唾沫,伸出雙手。左手抓牢劍鞘,右手握緊劍柄,慢慢抽出寶劍。

一寸、兩寸、三寸……

抽出不過三寸有餘,剎那間,史仲儀目露精光,左手拇指緊按劍鞘一側,右手急抽,竟然抽出了七寸劍鋒!一柄長劍竟然變成了一把匕首!

如電光一閃,史仲儀將匕首一轉,刺向朱棣胸口!

張玉等將領個個虎目圓睜,又驚又怒又懼,紛紛拔出兵刃,正欲撲上,只聽得一聲慘叫,便見史仲儀竟被拋到了營帳外,不一會兒,便被若干兵士押著進來,面容慘白,口吐鮮血。李同信也即刻被衝進來的兵士按住跪倒在地。

朱棣撿起丟在了地上的劍鞘,一傾斜,留在裡面的劍身滑落地上,便笑道:“好一柄劍啊!長劍劍身裡面竟然還套著七寸劍鋒,你方才拇指緊按之處,想必就是扣住劍身的機關吧?扣住劍身,方能抽出匕首。你刻意緩慢抽劍,如此一來,迅速拔出匕首之際,對方猝不及防,便著了你們的道。可惜啊!你們面對的是貧僧!”

一聲“貧僧”出口,史仲儀面色更加慘白,他已經知曉了此人是誰。

張玉等人一時也是目瞪口呆,只見“朱棣”一把撕下了人皮面具,連帶著一頭黑髮,露出一張老僧臉龐,乍看病怏怏的,似乎還算慈眉善目,不過仔細觀察之下,便見其目中隱隱透著一股戾氣,淡笑之中流露著幾分可怖。

張玉訝然道:“道……道衍大師,這是怎麼回事?”

“是本王聽從大師所言,刻意如此的。”一個身著紅袍的中年男子從屏風後走出,正是真正的燕王朱棣,張玉等人趕緊拜見。

道衍也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朱棣徑直走到了史仲儀面前,淡淡的笑容難掩一臉威嚴。

史仲儀慘然道:“棋輸一著,要殺要剮,隨你們處置!”

朱棣輕捋鬍鬚,道:“徐輝祖謀劃如此周折的行刺,還真是不嫌麻煩啊!”道衍接著道:“先在江湖上散佈‘洪武寶藏’的訊息,再尋找到我們的探子傳遞獻寶之意,又費了這麼大勁運送寶劍,就是想讓我們相信‘洪武寶藏’的真實吧!”

朱棣笑道:“可惜這樣反而惹人生疑啊!並且你們此次行動最大的破綻,在開始時就已經暴露了。那便是——你們用了徐增壽的名義!”

史仲儀恍然大悟,慘笑道:“原來他已經是你們的人了!”不停發出悽然的笑聲。

朱棣繼續道:“你們早就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吧?就算刺殺本王不成,也會有人開始散佈本王以刺客名義殺你二人,來隱藏‘洪武寶藏’的秘密,之後大量覬覦寶藏的江湖人士就會接連不斷來擾,使本王這邊不得安寧。”

“可惜啊!”朱棣嘆道,目光落在了道衍身上,道衍笑道:“殿下已經準備了三百軍士,即日起既不高調,也不低調,以取‘洪武寶藏’的名義遠離北平,如此,想必那些覬覦之徒大多會隨著他們東奔西走吧!去蒙古,或者也可以去南軍那邊看看。”

史仲儀的笑聲凝固,雙拳緊握,指甲已然嵌入掌心。

李同信立刻不住磕頭,顫聲道:“燕王饒命!燕王饒命!小的也是奉命不得不來的啊!”

史仲儀一口唾沫吐在李同信臉上,罵道:“你這個懦夫,就不該帶你來!”

朱棣一揮手,按著李同信的幾個人鬆開了手。李同信膽怯地低著頭,朱棣笑道:“既然如此,你願意追隨本王否?”

李同信連聲道:“願意!願意!”朱棣揮手讓張玉過來,抽出了他腰佩之劍,拋給李同信,道:“那你殺了他,來證明你的忠心吧!”指著憤懣的史仲儀。

李同信戰戰兢兢拾起了長劍,轉身直視史仲儀,咽了一口唾沫,目露狠色,緩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