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是空的。
有風,有雨,有星星,也有所有人的遠方和夢。
汪塵風看著遠處的天空,是烏雲密佈,是雷鳴風嘯,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塵風閣,閣後是黃白相綴的花朵,繡在枝頭,漫山遍野,星星點點,花是阿蒙三年前種下,花期也過了三季,花開花謝,轉眼便是三年,如今仍然開的繁盛。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人人都想往高處發展,可又有幾個人能在高處生根發芽?摸爬滾打三五年,最後不都灰溜溜的回去?美其名曰衣錦還鄉。其實鄉裡鄉親都知道,出手闊不闊,吃穿用度如何,心裡都亮堂著,或許當面不戳破,暗地裡少不了說些風涼話。
汪塵風自嘲一笑:“十年寒窗苦度,還比不上投胎投的好,上哪說理去?也是,這天下,不是所有的道理都寫在書上,也不是所有的道理都講得通。阿蒙,你可瞧見了?當日被你爹媽瞧不起的窮小子,在臨安城有了自己的家,甚至坐擁一座西湖。你瞧見了麼?你瞧見了麼?”
中年書生開始落淚,竟然哭出聲來。
一人提刀上山,咋呼道:“喲,好氣派的樓閣啊。不過這人差了點意思,哭哭啼啼似個娘們。”
汪塵風回頭,似乎也不驚訝,只是擦了擦淚水,說道:“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追了上來。”
王福道:“從靈隱寺後門出來,一排腳印連到這邊,兩邊雜草也被推至兩邊。傻子都知道順著路追上來,只不過,我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逮到你。”
汪塵風恢復氣定神閒的樣子,負手在後,道:“逮到我?”
王福噗嗤一笑:“怎麼?難道是我被你包圍了不成?姓汪的,我師傅老早就讓我看著你,我當時還覺得他小題大做,不過從你詐死來看,這裡的一場妖患都是你弄的吧?”
汪塵風微微一笑,道:“我為什麼告訴你。”
王福把刀一橫,氣勢洶洶的問道:“這把刀夠不夠?”
汪塵風搖頭。
王福突然有些慌了,因為那種氣定神閒他見過,曾經林修文面對全戒跟至尊盟合圍的時候,便是這種氣勢,他看起來不似有假。王福突然環顧四周,耳目聰明,將刀橫在肩頭,道:“刀劍門刀宗弟子王福,手提青燕,還請閣下現身。”
風聲止,黃白相間的花朵也不再搖頭晃腦,倒是汪塵風往前走了幾步,王福沒發現異樣,卻愈發緊張起來,他喝道:“姓汪的,別搞心理戰這一套!止步!”
汪塵風仍然在笑,仍然往前,說道:“既然追來了,就應該想過後果!”
“要麼,我被你抓住,要麼,你,死!”
忽然浮風暗動,一道黑影竄出,王福手中刀幾乎是同時遞出,這一下來得極快,他也來不及使出什麼精妙刀法,只求一刀之下,能空出足夠多的時間,讓他後退。
他的確後退了,可惜不是他自己退的。而是胸口啥那件挨了十幾拳,被那些拳力一步一步打退。
王福青燕點地,鮮血自嘴角溢位,他喝道:“卑鄙。”
這一開口,竟然引得氣息不順,劇烈咳嗽起來。
汪塵風道:“卑鄙?養妖這麼危害武林的事情我都做了,現在只不過是偷襲你,也算卑鄙?”
好啊,這一下算是承認了。
王福強撐著站起來,手中一刀朝前,衝著黑衣人繼續道:“刀劍門刀宗弟子,林修文唯一關門弟子,王福,手持青燕,問招於前輩。”
黑衣人摘下衣帽,嘆了口氣,道:“何必呢?”
王福呵呵笑道:“我師傅教過我,心存正義,即便不能常勝無敵,求個問心無愧,那也無悔在天地間走一遭。前輩,請出招。”
胡雲強道:“我比你年紀也大不了多少,算不上什麼前輩。雖然我暗算於你,是命不可違,可也的確有違武林公道,這樣吧,我讓你一隻手。”他看了一眼汪塵風,汪塵風微笑著道:“由你吧,別花費太多時間。”
胡云強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一百招內,若你依然不勝,那便怪不得我了。”
王福苦笑道:“出手吧。”
汪塵風道:“打歸打,可別把我的塵風閣打破了,修葺還蠻花銀子的,你也知道我的俸祿,沒幾個錢。”
說完,他便百無聊賴的坐在地上,吸一口花香撲鼻,倒也酣暢淋漓。
又有一個黑衣人出現在汪塵風的背後,同樣手中握刀,安安靜靜的守在一邊,不去打擾汪塵風的清淨。
汪塵風深深吸了口氣,道:“我就是看不明白,這開過三期的花,跟今年頭一期的花,開的有什麼區別?以前阿蒙老是說不一樣,那會兒我便看不出。這三年從臨安顛沛到津門,又從津門調回臨安,三年的歷練,花是見過許許多多,月季,白菊,鳳仙,各種各樣的花兒,也都叫得出名字,可同樣的花,開過之後,跟新開的有何區別,我仍是看不出來。”
那黑衣人依然安安靜靜,一言不發。
汪塵風微微一笑,道:“性子改了很多,變得沉默寡言了啊?”
不遠處靈力算不上磅礴,至少跟城外無論哪一處比起來,這裡都要溫和的多。可戰鬥卻算得上激烈,尤其是王福四處亂竄的刀意,幾乎將雜草一片一片的毀去。
可隨著胡雲強不斷的數數“七十二招,七十三招”,王福的刀意逐漸清減了下去,仍誰也看得出,起初的勢頭已經沒了,胡雲強解放兩隻手的時候,王福便抵擋不住了。
汪塵風道:“雜草一去,可只剩阿蒙種下的花了,也好,這裡,有花便夠了。”
“一百招!小子,小心些了。”
胡雲強的招式突然變得迅捷,身似鬼魅,王福刀意再一次縱橫,竟然比方才還要洶湧。
王福知道,胡雲強只用一隻手的時候,一定會全身心防守,那時候自己火力全開,未必能拿下。可自己越打越弱之下,他一定會掉以輕心,當他解放雙手,全力一搏的時候,他的破綻便出來了。
他的刀意的確洶湧起來了,可他也打錯了算盤。
因為,王福瞧不清胡雲強的招式,準確來說,他看不清胡雲強的手和招式,即便是刀意洶湧起來,卻無處落招,無力可去。但是胡雲強一拳一掌擊打在自己胸前,自胸前傳來的痛楚卻是真實的可怕。
一拳一掌盡數打實。
汪塵風道:“別殺他,留著他,還有用。”
胡雲強收招,眼前是搖搖欲墜的王福。
胡雲強道:“躺著吧,至少氣能順一些。”
王福倔強一笑,又揮了一刀,可這一刀即不快,也無力,過去許久,才緩緩送到胡雲強的脖子邊上,胡雲強嘆了口氣,左手一指,便將這一刀破盡,又出一指,在王福眉心一點,王福便往後栽倒而去。
早就說了,何必呢?
王福笑,手握青燕,再一次站起,絕不低頭。
絕不低頭。
絕不向生活和該死的鼻炎低頭!
也希望堅持寫作的各位朋友,別低頭,別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