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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追溯(下)

警方和貧民區黑幫開戰的同一天。

早晨七點零五分。

基隆星,本地駐軍營地。

基隆星駐軍的軍營更靠近071市,大兵們因為沒有仗打,就經常組隊去071市買醉找女人,尋釁鬥毆,發洩精力。

這樣他們難免要和警方打交道,不過由於市長早就打算藉助駐軍的力量打黑,在他的示意下,警方對這些大兵都是十分寬容的,是要不犯什麼大錯,一般都是當天釋放。

這樣下來,地方政府就和駐軍培養了十分良好的關係,堪稱軍政合作的典範。

於是昨天凌晨兩點,當市長代表071市局說請求他們幫助的時候,他們的長官湯姆少校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在湯姆少校看來,市長就是一個蓄謀已久的小婊砸,原來他一直在等著這一天,這些年對那些大兵的寬容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平白欠了一個大人情,自己怎麼好意思拒絕。不過湯姆也覺得那群大兵也清閒得太久了,就當練兵好了。

在看了市長發過來的作戰計劃後,他立馬就答應了,允諾到時候會讓警方佯攻,偵查火力,然後從後方攻擊,和警方前後夾擊。

此時軍哨和軍鼓聲在軍營裡定時響起,不過訓練場上空無一人,一群大兵正在食堂裡吃早餐。

往日他們這個時候還在障礙跑或打靶,不過因為071市局的請求,他們今天將要去貧民區鎮壓黑幫,所以早飯提前了。

食堂裡,一群大兵正在興奮地談論今天的行動,在這裡平日除了訓練還是訓練,都淡出個鳥了,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出動的機會,他們沒有一人感到畏懼,反而生怕會被留在軍營裡看家。

就在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指揮官湯姆少校從食堂門口走了進來。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一群大兵都當沒看見他一樣,沒有一人起身敬禮,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湯姆是一個體格纖細的凡爾納人,對於軍人來說,他這樣的身板很不討喜,軍服穿在他身上完全沒有丁點英武之氣,反而像穿龍袍的乞丐或偷穿爸爸的西裝的孩子。

湯姆不像是一個軍人,他長得文質彬彬的,雙手、哪怕是虎口上竟然沒有射擊出來的老繭,如果是文職或者文藝兵還好說,可對於一個軍隊的指揮官來說,這代表著你射擊的時間並不長,代表著你的槍法不行,是令人鄙視的。

更令人不爽的是,湯姆還是一個娘娘腔,他是破落貴族出身,家族的歷史要追溯到聯邦成立之前,這樣的家庭培養出來的是一個死板地遵守貴族禮儀,抓住以前的榮光不放,喜歡門縫裡瞧人,動不動就要出來炫耀家族歷史,嬌柔做作的貨色。

而且他從不和士兵一起吃飯,認為他們沒有和他同桌的資格,他都是開小灶自己吃,甚至來到基隆星這麼久,很多士兵都沒有和他交談過,這對於一個指揮官來說是極其不稱職的。

因此在這些耿直的大兵眼裡,他們的這個指揮官是一個靠賣屁股上位的垃圾,和天軍的那個富得流油的威廉上校一路貨色,他們都不服他。

(天軍設立的檢查站每年能給天軍提供大量的軍費,而這些錢陸軍是分不到的,因此天軍富得流油,陸軍則窮得要死,偏偏天軍還對那些檢查站的控制權嚴防死守,禁止陸軍插手,因此天軍嘲笑陸軍是窮鬼,陸軍則只能羨慕嫉妒恨,在暗地裡編排天軍各個主官的猛料。)

湯姆走進來後掃視一圈,對自己手下人那無視且暗暗夾帶著鄙夷的眼神,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因為他知道這群大兵不管怎麼鄙視自己,他們仍只是一個需要衝鋒在前的小兵、炮灰,永遠也夠不上自己所處的層次。

一個人會對螞蟻的嘲笑生氣嗎?並不會,所以湯姆已經習慣了無視他們。

不過因為這些大兵,因為基隆星的種種,湯姆在這裡真的是呆夠了,他無法容忍這裡竟然沒有一個貴族,全是移民過來的暴發戶,也無法容忍這裡人的談吐。

每次他參加那些宴會都會感覺可笑和悲哀,這裡的宴會就是一群土公雞昂起頭在炫耀自己的羽毛,而天可憐見,自己是天上的雄鷹啊,是貴族!怎麼會淪落到和公雞廝混,這麼落魄的地步?

身為貴族的一員,湯姆對此深感不屑,他被發配來基隆星的第一天就發誓要儘快離開這裡,他要回坦尼亞州,享受那裡的紙醉金迷,這裡完全就是鄉下地方,終日沒有變化,空氣中充滿了鄉巴佬的味道。

為此湯姆可以不惜代價,不顧一切,甚至冒著上軍事法庭的危險。

可惜他現在還沒有碰上這樣的一個機會,他的生活如同鐘錶,日復一日地單調,一潭死水,讓人絕望。

支撐著湯姆呆在這裡的唯一信念就是他還年輕,總有機會的,而且他在這裡是駐軍的主官,不然他可能早就申請退役了。

在一群大兵或鄙夷、或冷漠的注視下,湯姆氣定神閒地走進食堂內的一個小房間,開始吃廚師給自己準備的小灶。

湯姆才吃了幾口廚師專門為他烹製的牛排,他放在桌上的軍用手機就響了。

一看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湯姆一個激靈,立馬將嘴裡還沒有被嚼碎的牛排吞了下去,然後用毛巾擦了擦嘴。

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以他的行為習慣,必須保持貴族風度,至少嚼二十下才會慢吞吞地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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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來電的是湯姆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以湯姆那個破落家族的力量,讓他擔任某個宜居星駐軍的主官已經是走到頂了,他如果還想繼續晚上走,就只能靠自己了,因此湯姆對待任何一個上司的態度都是極其尊重且慎重的。

而且湯姆的這個手機用的是軍方的保密線路,如果對方是假冒的,不可能騙得過基地的中央電腦的眼睛。

湯姆拿起電話,鏗鏘有力地說道:“湯姆向您問好,長官。”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男聲:“早上好,湯姆少校。”

湯姆知道這位最欣賞直來直往的軍人,於是他直扣主題問道:“您有什麼事嗎?”

老人聲音一肅,他說道:“湯姆少校,你周圍有人嗎?”

“沒有,長官。”因為興奮,湯姆少校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尖利,因為他覺得自己回坦尼亞星的機會終於出現了,不然老人為什麼要問他周圍有沒有人,他的心開始劇烈跳動,血壓升高,瞳孔收縮。

“現在有一個十分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因為事發突然,我們目前就只有你這支部隊可以調遣,你接受嗎?”

“我接受,長官,我和我的部下願意為聯邦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很好,有點軍人的樣子。”老人隨口誇讚一句,接著說道:“這次的任務很艱鉅,我命令你留幾個人留守,其他的人全部都要帶過去。因為你的敵人是國土情報局,你要從他們手裡搶人,而且必須保證目標是活著的。”

湯姆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聽起來這可不像是公事:“長官,我想問下,這次的任務……雞是雄性還是雌性……?”

雄性的意思是公,與之相反的雌性就是私了,湯姆問這次的任務是公事還是私事,這是陸軍裡十分隱晦的用語。

“我。”

湯姆立馬明白了,是私事,不過以老人的那個級別,湯姆還是願意幫他做事,因為他想回坦尼亞星,為此他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於是湯姆不假思索地說道:“我願意接受這次任務。”

“很好,目標現在在飛往坦尼亞星的路上,他剛剛啟程,航班是HSA0283,這是斯塔克航空的飛船,我不想得罪他們,所以你要速戰速決。

據我所知,目標身後跟著國土情報局的飛船,也許還有其他勢力的。你要做的就是搶在他們之前將目標控制住,並藏起來,等我派人來接管,目標的資料等會我會用私人郵箱發給你,你看完後立馬刪除。”

“是,長官。”

接著老人壓低聲音:“湯姆,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其實並不是我授意的,是我的幾個合作伙伴要求我做的。

如果任務成功,你會加官進爵,而且他們會幫你解決私自調動軍隊的麻煩。我知道你不想呆在基隆星,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完成任務,我會調你來參謀部,有了他們的支援,你重振家族也不是夢想。”

“可是。”湯姆在心裡說道。

“可是……”果然,與此同時,老人這樣說道,“湯姆,從你調動軍隊的那一刻起,你就將你的政治生命作為籌碼放上了賭桌。

賭贏了還好,可如果你失敗了,你的政治生命就到此結束了,我們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你明白麼?所以你這次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看了你的彙報,071市局那邊你不用去了,反正他們就是做做樣子而已,我會讓我的合作伙伴的朋友和071市的市長溝通的。”

接著老人不放心地叮囑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你千萬記住,你只要留幾個人留守,其他人全部帶過去,我和你都不能承受失敗的代價。”

“明白,長官!保證完成任務。”湯姆肅然說道,此刻他身上陡然升起了凌厲的氣勢。

有的貴族,平時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混吃等死的廢物,不堪重用,如果不是生得好早就餓死了。

有的貴族,平日裡雖然總是一副貴族做派,讓人覺得嬌柔做作,可一旦上了戰場,他仍會像一個貴族,追求貴族的榮耀,繼承家族的榮光,身先士卒,勇猛無匹,直至死亡也要保持貴族風範。

放下電話,湯姆知道自己要違背給071市局的承諾了。

湯姆開始告訴自己:警方和黑幫的戰爭就是一場鬧劇,這只是因為環星小區爆發槍戰,而給那些富人一個交代的鬧劇。

只要貧民區的黑幫分子不蠢,現在早就已經開始連夜撤離了,他們想都應該想到昨夜的事情一定會激起富人的反彈,從而讓警方開始報復。

而且漢蘭德也已經放出了訊息,告訴那些黑幫他們警方會來貧民區進行“大掃除”,讓他們提前撤走。

因此還留在那裡和警方死磕就是豬了,而且警方還告訴媒體他們已經取得了軍方的支援,駐軍也會提供支援。

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那些黑幫分子還留在那裡,那麼湯姆就把自己的頭砍下來給漢蘭德當球踢。

所以湯姆並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覺得自己帶人去也就是打醬油的份,還不去抓那個目標。

如果自己做到了長官要求的事情,自己就能飛黃騰達,就能離開這個該死的鄉下地方,調往坦尼亞州。

這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無數次發誓,如果出現會不惜代價地抓住的機會。

“遇大事,要靜氣。”

湯姆開始深呼吸,他告訴自己,自己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吃完面前的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