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傾城曾經問杜衡，什麼是生命。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因全身臟器衰竭引發的壓榨性疼痛疼得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
一臉稚氣的杜衡穿著防菌服，坐在她床邊抓著她纖細的手充滿不確定地說道：“活著？”
接著杜衡彷彿找到了自己的使命，那瞬間似乎是夏王朝佛家所說的頓悟，他無比肯定地重複了一遍：“活著。”
他年輕的臉上湧現了堅定之色，覺得自己找到了男人的責任。
正是自那一天起，071市的一些為富不仁的富翁家裡開始陸續失竊。
在杜衡心裡，沒有什麼比讓鬱傾城活著更重要的事情，他無法讓她不朽，但至少能讓她沒有痛楚，他要讓她的亡母知道她不是一顆無人照顧的野草，而是草地上盛開的滿天星，在他的精心呵護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他無法完整地解釋愛情，好比一千人眼裡有一千個不同的哈姆雷特，杜衡認為愛情就是守護，他的職責就是當一名為愛人衝鋒陷陣的騎士。
現在，為了守護他的愛情，騎士杜衡來到了基隆星001市，和往常一樣，他打算繼續透過不正當的手段來賺取他愛人的藥費。
此刻他站在一棟有些廢舊的三層別墅門前，夕陽下別墅的牆上爬滿了爬山虎，窗戶斑駁破舊，門架腐爛，內裡沒有燈光，看上去久沒人住。
杜衡敲了敲門，門上的灰塵簌簌而下，安靜地等待了幾分鐘後，門開了，一個有些粗陋的白人大媽探頭出來，很是不滿地問道：“什麼事？”
“我找NPC，吟遊詩人。”戴著黑口罩的杜衡淡淡說道。
杜衡再次開始在心裡默默吐槽這充滿了網遊氣息的暗語，設計這套暗語的人是一個中世紀網遊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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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來的？”
“智者的提點。”
“你有酒嗎？”
“三杯麥酒。”
大媽將門拉開：“進來吧。”
這裡表面上是一處情報和銷贓點，專門給那些偷盜昂貴藝術品的雅賊提供服務，它暗地裡的身份則是以賽亞聖教在基隆星東半球的聯絡處，負責為以賽亞聖教的間諜提供活動資金。
不過整個基隆星，真正算得上是間諜的就只有兩位，一個是約翰神父，一個是杜衡，只有這個聯絡處的首領才知道他們這個聯絡處存在的真正意義。
杜衡跟著白人大媽朝別墅的地下室走去，看似無人的破舊別墅內有很多人，他們或坐在沙發上，或躺在地上，他們都漠然地看著杜衡，然後專心致志地擦著手中的槍械或裝備。
白人大媽領杜衡到通往地下室的門口，對看門的一個彪形大漢說道：“找老大的。”
彪形大漢一言不發，推開了身旁的門，也沒跟杜衡打招呼，徑自走了下去。
杜衡跟著他鐺鐺地走下金屬樓梯，昏暗的暖黃燈光下，狹小逼仄的地下室內擺著一張桌子，看到杜衡，坐在桌子後的風衣眼睛男對杜衡笑著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接著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彪形大漢出去。
彪形大漢退下，走上樓梯，關上了通往地下室的門，此時地下室裡就只剩下風衣男和杜衡。
風衣男對杜衡笑眯眯地說道：“好久不見了，我親愛的杜衡警長。”
“如果你下次再敢叫我的名字我就殺了你，大不了我製造一場意外，讓我父親換一個人。”杜衡冷冷道，他走到風衣男面前坐下。
“我的情報向來是最準的，而且洗錢速度是最快的，所以我自認為我是不可缺少的。”風衣男給杜衡倒了杯紅酒。
杜衡摘掉口罩，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的靴子架在桌子上：“呵呵，上次你提供的情報就不準確，怎麼會有解鎖了的機器人？而且那個並不是施密特經常使用的辦公室，我才賺多少？冒的風險有多少？而你的情報費我又給了多少？”
風衣男抿了口紅酒，還是笑眯眯地說道：“情報是難免會有失誤的嘛。”
杜衡一改往日作風，蠻橫地說道：“你的情報不準確，賠錢。”
早有心理準備的風衣男雙肘撐在桌上，雙掌交疊，下巴頂在掌背上說道：“上次的確是情報有誤，我們理虧，說吧，你要多少？”
“五百萬。”
風衣男比了個剪刀手：“最多兩百萬。”
“這是信譽問題，如果傳出去，以後誰還找你買賣情報？”
風衣男詫異問道：“你這是上門敲詐勒索來了？我現在代表的是以賽亞聖教駐基隆星東半球分部，而你是外人嗎？不，你身為以賽亞聖教的間諜，哪來的臉皮向自己的組織敲詐勒索？”
“公是公，私是私，我是因為私事而向你購買的情報，我當時的身份是大盜，而不是以賽亞聖教的間諜，另外我也付了情報費了，如果是公事，情報出錯了則是你的責任，我自然也不會要賠償。”杜衡據理力爭。
風衣男沉吟一秒，點點頭：“有道理，不過我最多給你三百萬。”
杜衡沉吟片刻：“算了，換成情報吧。”
“好。”
杜衡聞言拿起酒杯，和風衣男碰杯，一飲而盡。
解決了這件事，兩人間的氣氛緩和不少，風衣男放下酒杯問道：“這個秋天071市不怎麼平靜啊，基隆星的媒體都樂瘋了，你們警察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杜衡搖搖頭：“多事之秋，自然不好。”
“我覺得你還是早點去從政好，如果在你的管轄範圍內出了什麼大事，你是要背鍋的，到時候就是你履歷上的汙點。”
“謝謝關心，不過我還是決定覆滅那些黑幫後再去從政。”
“呵呵，我只是不想我那一干兄弟的苦心白費而已，你今年多少歲了？我忘了。”
“檔案裡寫著26，其實虛報了四年，幸好我的外表和氣質很成熟。”杜衡有些調侃地說道。
“這麼說你最多隻剩三四年的時間去消滅那些黑幫，你有信心嗎？”
“相信我，整個基隆星也找不到我這麼有能力的警長了。”
“你果然適合去從政，因為政客都是厚臉皮的。”
杜衡抱歉笑笑：“雖然我很想陪你在這裡閒聊，但我這次找你是有事情的。”
風衣男終於忍不住了，他提高音量詫異問道：“又偷？你是有偷東西的怪僻嗎？你的那些錢花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偷的那些藝術品和金銀珠寶什麼的足夠你買下一棟大廈了？”
杜衡淡淡道：“我捐了一點錢給孤兒院。”
杜衡並不是說謊，事實上他每一筆收入的1%都會捐給孤兒院，因此他說起來理直氣壯。
而在風衣男看來，杜衡說的一點錢則是自謙的話，他捐的可能是全部。
風衣男肅然起敬，認真說道：“我很佩服你，你活在理想中，而我們則沉溺在黑暗的泥沼中，如果想起身離開，就會帶起一大堆噁心的淤泥，濺在其他乾淨的人身上。”
“你覺得你所付出的代價值得嗎？你真的相信上面所描述的光明？”杜衡把腳放下，坐正，把玩著酒杯。
“那不是我們這種小兵可以揣測的，但至少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是約翰神父拯救了我，他給了我地位，給了我權力，讓我知道高檔紅酒原來和低檔紅酒一個味道。”
“所以為了能繼續擁有著這一切，我只有選擇相信，絲毫不敢懷疑。畢竟我不是你，約翰長官從來沒有對我笑過。”
“這話聽起來有點酸。好了，閒聊到此結束，長話短說，我看中了一幅名畫，拉小提琴的牧羊人。”
風衣男聞言深深皺眉：“那個莊園很難闖。”
“有人去那裡踩過點嗎？”
“踩過，畢竟那幅畫非常有名，而且最近有人在黑市上說要收購它。莊園裡無死角監視，而且莊園的主人並不相信科技，你知道莊園裡有多少條狗巡邏嗎？
風衣男加重語氣：“整整五十條羅威納犬，加上五十個守衛和三百具機器人保安，裡面還有一具機甲，據說是加裝了軍用雷達的民用型號。”
“總要試試的，我得到了一個訊息，有個收藏家在黑市上放話七千萬購買那幅油畫，來源不論，只要求沒有破損，是真的。”
“現在漲價了，他委託所有黑市商人替他收購。”風衣男豎起一根手指：“一億。”
“那我就更有理由去試一試了。”
“你確定？”
“當然。”
“好，情報到時候發你郵箱，抵那三百萬。”
杜衡起身，對他點點頭，然後戴上口罩：“走了。”
風衣男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因為你們市發生了機器人暴動，國土情報局派了一條嗅覺靈敏的獵犬過來，代號為鬣狗，這是上面剛傳來的訊息。”
杜衡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問道：“上面發過來了那條獵犬的檔案資料嗎？”
“還沒有，有的話我會第一時間發給你，你這段時間低調點，別被盯上了。”
“看來我不叫你的名字是正確的。”說完杜衡笑著離開。
因為風衣男的名字叫翔。
待他關上門走後，翔崇敬地低聲自語：“捐給孤兒院？果然是心懷光明啊，我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