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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孤獨

能寫出如此有頭腦有哲思又激情澎湃的文章之人,為什麼時隔不久,自己也走上了那條不歸路?很多人想不通,我卻似乎能夠理解。據香香說,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他也從來沒有寫過別的文章,可他卻為這些跳樓者,一連寫下三篇文章,這與其說是寫給別人看的,倒不如說是寫給他自己看的。

他的心一定在那時就已經為之所動了,所以他才寫了那三篇文章來說服自己,希望自己熱愛生活,熱愛生命,再孤獨,再失望,也別去死。

但顯然,他失敗了,他說服不了自己。

用他自己在文章中的話說:“比起生活所需要的勇氣,我總覺得死亡更需要勇氣。”看來,他決定做一個勇士了。

生活不能逃避,死亡又何嘗是能夠逃避的呢?

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亡,更需要勇氣呢?

也許這真的是一個問題。

有一天我是否也會走向那條路呢?

我想了很久,我知道我不會。真心話,我確實不會,因為我還捨不得,如果有一天,我對這世界沒有半點留戀了,也許那一天我也會走那條路,至少,與其磨磨蹭蹭的挨日子,倒不如這樣一跳來得灑脫。

但現在我還捨不得,無論人生的風景如何不美,我還是喜歡它,就像一個在風景區流連忘返的遊客,我可不想匆匆的離開,畢竟,離開了就回不來了。而回不來的東西,總是讓人難以割捨些。

何況,人的生活有許許多多的方式,在這個城市,固然生活艱難,但如果我們離開這個城市,回到農村去生活的話,生活就要容易得多,自然,鄉村也不容易,可我相信,如果我回農村去的話,一定可以生活得比較好。

就像梭羅在《瓦爾登湖》裡說的:“我僅僅依靠雙手勞動,養活了我自己,已不止五年了,我發現,每年之內我只需工作六個星期,就足夠支付我一切生活的開銷了,整個冬天和大部分夏天,我自由而爽快地讀點兒書。”

梭羅之所以只需要工作六個星期,就可以養活自己,因為他對生活的要求實在是太低了。我想,雖然我們在這個城市奮鬥一輩子也買不下一個衛生間,可是我們用買半個衛生間的錢,就可以在農村好好的生活一輩子。

可惜的是,許多人寧可碰得頭破血流,只為了買下一個衛生間,也不願意回到農村去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我們總是用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去拼命的賺錢,縱然有一天,當你有錢了,卻也已經沒有時間和身體去享受生活了。這到底值不值呢?

人的一生,畢竟是如此短暫啊!

人為什麼總要對錢那麼孜孜以求呢?這樣活著,確實太累了。

梭羅說:“一個人要在世間謀生,如果生活得比較單純而且聰明,那並不是苦事,而且還是一種消遣。”

當然,梭羅並不瞭解中國,在中國,你縱使要求不高,想生活得單純一點,也未必是能夠輕易辦到的事。中國從古至今的老百姓,其實從來就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飽能穿暖,能有房子住就成了,對食物的要求不高,能裹腹就行,對衣服的要求也不高,能禦寒就行,房子不用寬敞明亮,能遮風擋雨就可以了。可是他們起早貪黑的累了一輩子,就是這小小的要求也達不到。中國歷史上餓死多少人?人吃人的事情有多少?而這樣的歷史並不遙遠,就在三四十年前,我們的親人,就有多少被餓死了?

為什麼他一年工作六個星期,就能夠養活自己,而中國人一家老小勞累一輩子,還有可能把自己餓死呢?

是他特別能幹,還是中國人不能幹?

中國人的勤勞肯幹是全世界都出了名的,之所以這種情況,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自己的土地,他們流血流汗幹活所得到的勞動成果,卻有大部分要交租交稅,而他們留下的部分少得可憐,還不夠吃的,以前交給地主,後來交給國家。

現在自然好多了,農業稅終於取消了,義務教育也不收學費了,如果我們願意,像梭羅一樣要求低,只要能養活自己就成,那還是做得到的。然後把大部分時間,用於花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比如讀書,比如寫作,這確實是一件愜意的事情。我們要想在這大都市裡生存,縱然像我這樣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也掙不下自己的方寸之地,像香香原來的男朋友,只能失望而自殺,可是如果我們換種活法又如何呢?

這個城市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們何不離開?如果我回到農村,就算我只把車賣掉,加上銀行的存款,也許一輩子都不會餓死了,何況現在農村多的是土地,我可以自己種一點,這樣米和菜,也許都用不著花錢,而衣服,現有的也許一輩子都穿不爛了。

沒人管,沒人問,自由自在,不用為了買房子而掙扎,不用為了升職而鑽營,不用為了競爭而勾心鬥角,這不正是我渴望的生活嗎?比起古代隱士來,只有更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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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只要我願意,我就能夠做得到。當初,香香的男朋友也是,只要他願意,他也能做到。

但事實是,他根本做不到,首先,你縱然不在乎貧窮,但你能忍受那無盡的孤獨嗎?如果不能,如果你還想有愛情,甚至結婚生子,你的老婆你的兒女會願意去過那種貧困荒僻的生活嗎?不用問,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除非他放棄他的所愛,與香香分手,而且不顧父母的顏面,不怕村人的嘲笑,自行其事,任所有的親人也好,流言也好,都拋在腦後。從此孤獨一生。

但誰能夠真正做到如此的了無牽掛呢?真能如此的灑脫,那無論在哪裡,都不會生活得累了。

何況就算他願意放棄這一切,別人會允許他放棄嗎?

所以他寧可選擇死,也沒有選擇去別處。也許,死,是一個最好的別處,因為死了之後,就再也不怕別人說了,再也無人能管束他了。

他其實也是選擇了離開,只是這離開的方式,太過徹底了。

本來離開,確實是不錯的選擇,但不用這麼徹底。回到鄉間,像梭羅一樣生活,這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不禁怦然心動,這本身不就是我內心身處的一種理想嗎?

但就算是我,也許也僅僅只能是想想而已。我同樣做不到了無牽掛,我也會怕爸爸的嘮叨,媽媽的眼淚,(雖然他們只是窮苦農民,而且是養父母,但因為我愛他們,就不可能不在乎他們的感受。)也會怕別人異樣的眼光,背後的口水,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如果只是為自己而活著,一定容易得多,可惜中國人,很多時候都不只是為自己活著,在中國,你又怎麼可能只為自己而活呢?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人來左右你的生活,他們或者是愛你的親人,或者是不關他事的閒人,或者是恨你的仇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古人早說過了。

何況,我雖然喜歡獨處,而很多時候,我卻又最怕孤獨了。只可惜,無論在鄉間還是在城市,無論是在山野,還是在鬧市,無論有人陪伴,還是孤身一人,孤獨感卻總是與我們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