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開在五樓，502，我和雲蕾跟著服務員進了房間，服務員幫我們開好空調，開啟電視，掩上門出去了。
我進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的時候，雲蕾把電視調到一個選秀節目，節目中一個十多歲的長髮少女正邊唱邊舞，幾乎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
我們就電視節目交換了看法（這個詞聽起來，好像我們是會談的兩國元首），一致覺得現在的電視節目娛樂到死，低俗不堪，其實我已經多年沒看電視了，因為現在的電視實在沒法看。她說她沒事的時候倒是常看，因為有時候實在無聊，工作無心，看書難靜，時間實在不知道怎麼消磨，看這種娛樂節目，也會大笑，看韓劇的時候，也會大哭，但看過之後，除了空虛，卻發現什麼也沒有。
在這個不能有思想的時代，比起很多電視臺的說教來，娛樂至死，總比愚樂致死要好得多。她說。
房間挺大，中間是兩張單人床，靠窗有沙發和一張茶几，雖然簡直，卻也精緻。聊了會天，她起身在貨櫃上取下一瓶紅酒，用壁櫥裡放著的開瓶器旋開了，拿了高腳杯，倒了兩杯。
“還喝酒啊？”
“晚餐時喝的酒被溫泉一泡，早就醒得一點不剩下了，難得這裡還有紅酒，喝一杯何妨。”
她端了杯遞到我手中，我接過來，兩人碰了杯。
“楚玲現在怎麼樣了？”
喝了兩杯之後，她問我。
“不太清楚，好像還好吧。”我說。“找了一個有錢的男友，名車豪宅，得遂所願吧。”
“心中不好受吧？”
“說沒有那是虛偽，有點吧。”
“恨她嗎？”
“說沒有那也不真實，至少原來恨過，現在不了，還是祝福她吧，不是一世界的人，走不到一屋去，我既然給不了她想要的，現在她得到了，我當然要為她高興。”
“挺高尚的呀？”
“談不上，只是想開了而已。”我苦笑。
“其實有時候真想像她一樣活，找一個有錢人嫁了，什麼愛情呀，想那麼多幹嘛？有多少人，愛得那麼昏天黑地，到頭來還不是柴米油鹽？婚姻嘛，就當是找了一份比較穩定的工作得了。”
“呵呵，既然這樣想，為什麼不去做？”
“不是說了只是有時候這樣想嘛，真到那一天，卻覺得愛情還是很重要很神聖的，不能馬虎，不能將就，婚姻也不是工作，工作都不能隨隨便便就找一個，何況結婚。”
“原來我以為，我跟楚玲成不了，但你跟小強肯定能成，當初小強那麼愛你，你們也相愛了，沒想到你們分得更早。”
“愛情這東西，是最脆弱的東西，就像玉器，雖然名貴，卻一摔就碎，就像煙花，雖然美麗，卻一放就完。我覺得呀，還是友情長久。”
“那是，你看我們，多少年了，還是鐵哥們。”我說。
“去你的，誰跟你哥們。我可是一個正宗的美眉，如假包換哦。”她橫了我一眼，笑道，然後端了酒，向我一舉，一飲而盡。
“你跟小強，後來到底怎麼了？小強現在怎麼樣了？”我終於問道。
她不語，端起酒瓶，把自己的酒杯斟滿，然後幫我斟了酒，輕輕放下酒瓶，這才說道：“其實我覺得他跟楚玲倒是一路人。”
我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說實話，我其實從來沒有愛過他。”
我有些驚訝，當初小強追她追了很久，這個我知道，但最終他們是相戀了的，而她現在說從來沒有愛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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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當初，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他，他在學校裡追了我整整五年，我終於被他的執著所打動，決定愛他，可惜我錯了，愛情是一種感覺，要隨著心的感覺走，而不是用感動所可以代替的。也許，我只是無法抵擋被人愛的滋味吧，畢竟你愛的人，卻未必愛你。在我們還在讀碩士的時候，我倒也很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感覺，當時我想，這就是愛情了吧。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許我也會很幸福――如果他真的愛我的話――有些感覺，是可以騙自己一輩子的，可惜他也不是真的愛我，至少在我們畢業工作之後，他便不再愛我了。”
我不能發表意見，只能靜靜的聽。
“畢業之後，我在學校，他卻進了官場，他喜歡官場，喜歡那種有權有勢的感覺，而我卻對此厭惡透頂。我知道，他這時只愛權力，只愛官位，我在他眼中，算得了什麼？後來，他們局長的女兒喜歡上了他，他倒也沒有馬上就投懷送抱，不過，我看得出，他遲早會離開我，娶那個女人。那女人長得還行，但我知道，就算她醜如無鹽，那也比我有魅力，因為她可以讓他步步高昇，從而實現他的人生理想。而我不能。於是我果斷的把他給蹬了，不讓他有做陳世美的機會。”
她說完，大笑起來，然後又飲盡一杯酒。
“我覺得爽極了，離開他是我這輩子做得最爽的一件事，別的情侶分開或許還會傷感，會留戀，我覺得我一點這種感覺都沒有，只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原來跟他在一起，從來也不是一種享受，只讓我感覺很累，很壓抑。到這時候我才知道，愛情，真的是就像酒一樣，是摻不得半點假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勉強，一點用也沒有。只可惜連朋友也做不成了，想當初，這個人多少還有可愛之處，但官場卻讓他變得如此不堪！其實，他的本性並不壞，這一點你我都瞭解，都說中國是一個大染缸，而官場則是一個大漿缸，進去的人無不被汙染。所以，其實也怪不了他。這個缸既然如此之不乾淨，你要進去裡面的人還能保持乾淨，那怎麼可能呢？想來想去，只能說，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也許不是世界可怕，是權力可怕，是貪慾可怕吧。”我說。
“不說他了，還是說些別的事吧。”她笑道，不知不覺中，一瓶紅酒已經被我們兩人喝光了，這酒入口極甜，卻極有力道，我竟感覺有些暈乎乎的了。
“嗯，那就不說他。”
我們分別躺到床上去，這樣舒服一點，邊看電視邊繼續聊天。
“明天我們去淚冰的家鄉。這次我叫你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叫你去一趟淚冰的家鄉，去看看他的墳墓，看看他跳崖的地方。”
“為什麼想叫我去？”
“上次已經跟你說了。”
“你還當真？當真以為我是淚冰的兒子？”
“當然，我可不是信口開河，我是學者，學者都是嚴肅的，無論你信不信，我也想叫你親自去這些地方看一看。”
“好吧。”
這時已經十點，電視開始播放晚間新聞，我聽了一會，問她，“你還要回家嗎？喝了酒開車只怕不好吧？”沒有人應，回過頭來看，她卻已經睡著了。
我走過去，輕輕的幫她蓋上被子，然後回到自己床上，繼續看新聞，直到十二點，這才關了電視倒頭而睡。只是心頭無限思緒，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耳聽著雲蕾輕輕的，均勻悠長的呼吸聲在耳旁輕輕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