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圖曾經來過這個詭域,那次斯利古德只用這個空間用來當一個秘密的儲存點罷了,這這一次,查拉圖“有幸”見到了這個詭域真正的用途。
從白骨的地面上,一根根骨矛逐漸浮空而起,有的腐朽不堪,磷火森森,有的鋥光瓦亮,鋒銳逼人。但總地來看,最使人絕望的還是它們的數目。
血祭祀狂放的笑聲在空間中迴盪:“太笨了,太笨了,你想用那種程度的話來摧毀我的心智?要不是蘇守墨在你的邊上,我當場就能殺了你,查拉圖!”
斯黛拉娥眉緊縮,咬了咬牙,抓了把帶進來的瓦礫:“土,構築,鋼鐵,盾。”
十幾面表面粗糙的盾牌用盡了帶進來的泥土,勉強攏成一個球狀,撞擊聲很快來臨。
骨矛的數量太多,以至於都無法同時攢射,斯黛拉勉力操作,暫時沒讓一根骨矛突破防禦。
駭人的黑煙從她的雙眼中湧起,構成一張張驚恐的臉,又逐漸消散。查拉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已經到極限了!停下!”
“你不該考慮這個問題!”斯黛拉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纖細的手臂上也生出黑色的斑點,“查拉圖,他現在走到了失控的邊緣,如果我們不逼著自己失控,沒有半點機會!”
“我知道!你先撤掉這半邊!”查拉圖伸出手指,四面傷痕累累的盾牌立時散落成泥。
查拉圖深吸了口氣,他剛一落入這個世界,第一時間就在找那根橫亙天宇的巨型白骨,並相信斯利古德一定在那。
雖然面對的是個劣跡斑斑,慣使詭計的傢伙,但蒙塵的寶石也是寶石,有價值的東西終有價值。查拉圖第一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二相信自己的眼睛告訴他的,這個白骨空間的唯一支柱就在那。不管斯利古德在想什麼詭計,只要攻過去,至少現在被動挨打的局面就能逆轉。
查拉圖吐出這口氣,從空氣中喚醒稀薄的火焰,纏在自己的拳頭上,默禱道:“火焰,為吾道先路!”
他閉上眼,幻想著,有噴火的龍從他的手臂上甦醒,沐浴著神聖的烈焰衝向密集的矛陣,將阻攔他的一切都徹底焚成灰燼!
而當他睜開眼時,眼前攔阻的骨矛陣裂開了一道大口子,一片空洞中是遼闊的白骨平原,盡頭是萬千白骨所拱衛的參天之柱。
“掩護我,斯黛拉!”查拉圖喊道,用力一蹬腳下的盾牌,彈地而起。
斯黛拉不言不語,兩面最完整的盾牌追著他,像馬爾斯的兩顆衛星交替迴旋,為他遮蔽兩側的射擊。
目送著查拉圖消失在被骨矛迅速填滿的缺口之前,少年的聲音遠遠傳來:“堅持住,等我回來。”
“笨蛋。”她冷冷地說著,“只要在這裡殺掉我,你就能補全自己,獲得點燃整個世界的力量,偏要走最艱難的一條路。”
“你也可以,殺掉他,補全你自己。”一個揮之不去的陰森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閉嘴,我現在會更接受你一點,但不是代表我向你屈服了,只是查拉圖讓我一定要等他回來。”
斯黛拉揚起黑色侵染的雙臂,幾十個懸著吊索,手掌大小仿若人偶的影子四分五裂地,從她雙臂上墜落,被她腳下沼澤一般的黑暗所吞沒。
“豐盛的獻祭,看來,我們都能,得償所願。”
——
查拉圖扶著巨柱粗糙的外壁,咳了口血。
說了很帥的話,結果自己要是比斯黛拉先失控的話,那未免也太難看了。
無暇止步,查拉圖奮起餘勇,用烈焰燒灼著骨柱。
經過之前的戰鬥,查拉圖有信心,在自己隕滅之前,對這根巨大的白骨造成傷害。
果然,只烤了片刻,骨柱就裂開一道縫來,足以讓一人透過,內裡是精巧的階梯。
沒有看到危險,查拉圖毫不猶豫,闖入其中。
大盾堵住了他背後的入口,追擊而來的骨矛撞在上面,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催促他更快向前。
斯利古德在最裡面等著他,血祭祀只剩下胸口往上的半個身子,嵌在骨柱之中,鮮血順著內壁流下,積成了一個小血泊。
“來吧。”他平靜說道,“朝這兒,我躲不開,不管用什麼東西打過來,我都死定了。”
查拉圖左右打量了一下,他竟然從這話裡聽不出一絲虛情假意。
斯黛拉還在苦苦支撐,他可以思考,但只有一瞬,是當機立斷殺了斯利古德,還是逼迫他解開詭域更加適當?
查拉圖選了前者。
他一揮拳,斯利古德就只能在火焰中哀嚎,從手指燒起,碾碎手臂,吞噬肩膀,最後他硬朗的面龐也只剩餘燼。
身邊的白骨片片崩落,可查拉圖沒有那種可以放心的感覺,反而感到說不出的憂慮。
斯利古德真的拼盡全力了?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將自己裹進詭域究竟意欲何為?
查拉圖曾經有那麼一個瞬間,為自己的真實之眼沾沾自喜,但現在迷霧遮眼,他的信念又有點動搖。
他越加煩躁,忍著內臟的不適感,丟出一團火焰,把那團血泊也燒了乾淨。
接著,有水滴落到他的頭上,他悚然抬頭,以為斯利古德的陷阱來了,卻只看到兩列破舊的樓房夾著的,倫敦陰沉的天空和連綿的驟雨。
有過一面之緣的聖徒,西蒙·卡文迪許站在一邊的屋頂上,面色陰沉。
“非法魔女,逮捕。”聖徒一揮手,十數個全副武裝的騎士目不旁視,端著步槍跳了下去去。
查拉圖猛地回頭,看到熟悉的女孩頂著陌生的表情,雙眼被黑暗填滿,詭異地朝著他笑著,沒有反抗,被騎士們幾槍托打倒在地。
“放開她!”查拉圖本能地喊道。
“阻礙公務,一同逮捕。”在查拉圖話音出口的瞬間,聖徒冷冷地說道。
他抬起手上的扭秤,查拉圖猛地被一股大力牽拽,砸向了一旁的民宅。
反抗……查拉圖剛興起這個念頭,想到自己近乎透支的軀體,立即苦笑著放棄了。
粗糲的牆面在查拉圖眼中急劇放大,他卻瞪大了眼直視著一切,直到面前的牆壁忽然變成柔軟的棉花,他一頭栽了進去。
沒讓我失望啊,查拉圖笑了笑,趴倒在棉花堆裡,不去管屋裡的主人驚慌的喊聲,全然地放鬆了。
“我的客人,讓你放開那個女孩,你是有哪一個字沒有聽清,要蘇某為你複述一遍嗎?”
有些氣喘,但蘇守墨還是出現在長街的盡頭,聲音洪亮。
聖徒凜然不懼:“我的一切行動都依據聖公會的條例,那個魔女明顯是不應出現在倫敦的危險人物,我有權將她逮捕看押,而你無權干涉我們的執法。”
“真驕傲啊,但我這次,沒打算徵求你的意見。”
蘇守墨踱著方步,一步步地走上前去,長街上除開雨點別無餘音,只有長靴的鞋跟每次擊打地面,濺起泥濘的水花。
“你要和大英帝國為敵嗎!”
“少自以為是,西蒙·卡文迪許,你這個愚蠢,頑固,除了卡文迪許的姓氏之外一無是處的傢伙,我現在告訴你,這條街上,不存在任何你有權逮捕的魔女。”
蘇守墨先一揮手,擒拿著斯黛拉的騎士四散紛飛,他再一勾手,斯黛拉凌空飛到他的手邊,被他直接抓住領子按著跪在泥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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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蘇守墨猛地呵道,濃郁的黑煙從她身上飄出,夾雜著幾縷白煙,凝成一個煙球,被蘇守墨收進囊中,而斯黛拉像是整個人的精氣神被一概剝離了,安靜地低下頭,繚亂的髮絲柔順地垂下,雨滴順著髮絲滾落下來,像個恬靜的人偶。
“現在,你還能什麼證據,能證明這裡存在過魔女嗎?”
蘇守墨把證據揣在包裡,冷笑著說道,他的話語像是一隻撲向油燈的蛾子,不停地撞擊燈壁,就像在抽著西蒙的臉一樣。
“很好,清國人,你一定會後悔你今天的所作所為的。”西蒙放下狠話,從另一邊跳下了屋頂。騎士們互相攙扶著起身,也一言不發地撤退了。
搞出這麼大場面,你們就不管保密法了?蘇守墨腹誹者,無奈地嘆了口氣:“路易,趕緊過來,把這條街恢復一下。”
他拍了拍手:“這一天可累死我了,總算能回到安穩平靜的日常裡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