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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秋收之後, 各鄉各村就開始了百姓主動上報戶籍的工事。

大多百姓都為此歡天喜地。從明年起, 他們就可享受惠政, 從此負擔愈發減輕, 日子可不就能過得更好了?

各州百姓提起推行惠政的朱府尹, 更是無比交口稱讚。要知道前頭才有一個荒淫無道的袁基錄,朱府尹這一上任,對蜀中百姓而言簡直無異於天降甘霖!

老百姓是高興了,可也有人不痛快起來——就是所有在清丈造冊時參與了舞弊的官吏們。

而譚戊正是其中之一。

要知道作為一個小吏,譚戊的出身並不好,俸祿也沒有多少,可自打他當了公差, 家裡一天比一天富裕, 年年買新地, 如今都已比得上一戶小富之家了。

能如此快速地富起來, 正是因為他“藝高人膽大”。沒有他不敢收的賄賂, 沒有他不敢舞的弊。光是丈量一次土地所收的好處,就足夠他又給家裡置辦了三畝新田。

於是這天譚戊回到家裡,只見他父親正坐在前堂焦急地來回踱步。

譚父一見譚戊,忙三步並兩步上前, 問道:“兒啊,聽說官府要重造戶籍冊了?”

譚戊道:“是啊, 爹你也聽說了?”

譚父急道:“這麼大事兒,怎麼能不聽說?官府為啥要重造戶籍冊?是不是知道你們徇私舞弊的事兒了?你收了人這麼多錢,萬一被抓了, 得坐幾年牢啊?”

譚戊反倒還沒他爹擔心。他膽子要是不大,也就不敢那麼幹事了。

他胸有成竹道:“不會的。爹,舞弊的人那麼多,官府哪兒管的過來啊?”

譚父還是很害怕:“你最近還是老實點吧,別再幹那些事了。萬一官府真追究起來,這可是要倒大黴的啊!”

譚戊卻大大咧咧地擺手:“爹,法不責眾這詞你聽過沒?先不說官府有沒有那本事把我幹的事兒查出來,就算真查出來了,他們想不想管,敢不敢管還不好說呢!這麼多老百姓參與舞弊,光我一個人就收了幾十戶的錢,這要是嚴查,把所有人全抓起來,還不得天下大亂啊?”

又道:“依我看,那位新上任的朱府尹根本就是個軟柿子。要不然他為啥要說戶籍冊讓水淹了?三府的官庫還能一起讓水淹了?簡直唬傻子呢!他這擺明就是害怕,怕查的太嚴,他自己的官位都保不住。所以他也只能給老百姓送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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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父瞪著眼道:“你咋能這麼篤定?說到底,你幹的就是缺德事。我早就叮囑你別這麼幹了,你就是不聽!這萬一要是出了事……”

譚戊聽不下去他爹的嘮叨,不耐煩道:“行了,別說了!你要是不樂意,我掙的錢你別花,我弄來的糧食你別吃!你兒子現在可比你有能耐多了,少在那兒教訓我!”

譚父目瞪口呆。

譚戊懶得再跟父親多廢話,一甩手,直接板著臉回屋去了。

=====

成都府。

朱瑙坐在屋裡批閱公文,薛道清在他隔間的小屋裡翻閱公文。

跟謝無疾一樣,朱瑙亦沒有功夫去親自教導薛道清,但他也遵守約定,於是他就讓人拿一些公文給薛道清看,讓薛道清自己去領會。若薛道清有什麼疑問來找他,他也會給他指點一二。

兩人正忙著,忽有官吏前來通報。

“府尹。”官吏道,“黔州百姓自造的戶籍冊也送到了,眼下各州已全部收齊。”

薛道清在隔間聽到戶籍冊三字,不由得撇了撇嘴,又豎起耳朵聽。

關於朱瑙對重造戶籍的做法,他心裡一直是有非議的。他承認朱瑙的做法比建立嚴刑峻法會更有效,但他也覺得朱瑙的做法太過溫和了,溫和到讓人覺得軟弱的程度。

這麼多人徇私舞弊,就因為一句“法不責眾”,就真的不責了?說到底,還不是怕事麼!

卻聽朱瑙不緊不慢道:“收齊了就開始查吧。讓度支部的官員去核算對比,按舞弊的嚴重程度給各州排個序。排好了就報給徐少尹,讓他依次派人去各州糾察,把那些徇私舞弊的官吏都治一治吧。”

薛道清一愣。

前來彙報的官吏得了命令,就退出去了。

不一會兒,薛道清忍不住放下手裡的東西,朝朱瑙那走過去。

他來到屋裡,朱瑙聽見動靜,抬頭看向他。

薛道清神色古怪,道:“我還以為府尹不打算追查了呢。”

頓了頓,又道:“徇私舞弊,百姓也有份,官吏也有份,為什麼對老百姓就這麼寬容?因為他們人多?對當官的卻要嚴查?既然想要息事寧人,糾察官員舞弊也一樣會讓各州陷入混亂吧?”

朱瑙挑眉:“息事寧人?那倒也不全是為了這個。”

薛道清皺了皺眉,道:“不是為了息事寧人,那你為什麼不追究百姓之過?”

朱瑙微微一哂,看著薛道問清:“你覺得法是什麼,制是什麼?”

薛道清一愣。這個問題太大了,他一時不知從何答起,不由反問道:“是什麼?”

朱瑙並沒有解答這個問題。他交叉手指,靠在椅背上,慢吞吞道:“這個麼,三言兩語可說不清楚。”

薛道清:“……”那你還問我??

朱瑙卻又開口:“不過有個道理,倒是幾句話就能說明。”

薛道清忙追問道:“什麼?”

朱瑙不緊不慢道:“若一民違法,乃民之過;若萬民違法,乃法之過,制之失。”稍稍停頓,又道,“若一官違法,官之過;若萬官違法……當然,還是官之過。”

薛道清怔住。

若萬民違法,乃法之過,制之失?的確,若一條法令有太多百姓無法遵守,那如果不是法令本身出了問題,就是執行的制度出了毛病。若要這麼說,的確不是百姓的過錯。

可對官吏而言,無論法令是否合理,制度是否完善,既然他們領了官職,拿了俸祿,就有照章辦事之義務。若不遵循,就是錯無可恕。

所以,朱瑙才放過了徇私舞弊的百姓,卻下令嚴查官員。

薛道清沉默了。

朱瑙擺弄著筆,笑問道:“薛小公子可還有疑問?”

薛道清想說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他目光複雜地盯著朱瑙看了一會兒,搖搖頭,回去繼續研讀公文去了。

=====

“小二,再拿三壇最好的酒來!今兒這桌我請客!”

酒館裡,譚戊豪氣萬丈地拍出一吊銅錢。

他身邊的狐朋狗友羨豔道:“瞧瞧譚哥,出手就是大方。早知道咱們也去官府裡當個公差了。”

譚戊樂呵呵道:“一頓酒水罷了,值幾個錢。”

這桌坐的都是譚戊平日裡結交的狐朋狗友,其中有人還是做小本買賣的,都沒有譚戊出手大方、也難怪眾人羨慕他了。

一人小聲道:“哎,我聽說成都府最近在查戶籍造假的事兒,已經派人到州府了。譚戊,你可小心點,小心讓成都府的人盯上。”

譚戊不以為意:“你哪兒聽來的訊息?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兒?”

那人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你沒聽說,也許是人家正在暗中調查,不想打草驚蛇呢!”

譚戊嗤笑道:“不可能!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戶籍上造假麼?這要真都逮起來,還不一定輪得到我呢!”

那人見他這樣篤定,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道:“那你自己小心點吧。”

譚戊擺手道:“喝酒喝酒!”

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吹牛,直喝到天都快黑了,譚戊才醉醺醺地回家去了。

他走著七歪八倒的醉步,來到自家門口,用力推了推門,門卻沒開啟。他迷瞪著醉眼,藉著昏暗的光看了半天,終於看見自家門上貼著幾道封條。

他頓時不悅,大著舌頭嚷嚷道:“誰、誰在這兒亂貼紙?寫、寫的啥呀?”

他又用力眯起眼睛,想看清紙條上的字,看了半天,字倒是沒看清幾個,腦袋裡卻突然嗡得一聲,酒給嚇醒了七分。

他頓時全身冒冷汗,腿腳發軟,轉身想跑。可一扭頭,兩個持刀的公差已站在他身後了。

譚戊磕磕巴巴道:“兩、兩位大哥……”

官差冷冷道:“譚戊,等你很久了。跟我們走吧。”

譚戊拔腿就跑,可惜酒喝多了,腿腳軟得跟泥似的,剛跑兩步就被人從背後窩心一腳踹地上了。緊接著,他又被人狠狠擰著胳膊提了起來。

“經查,眉州平陽縣縣吏譚戊,有徇私枉法,造假舞弊之嫌。我等奉命前來捉拿罪人歸案,查封譚家家產。”官差冷冷道,“咱們走吧。”

譚戊酒已全嚇醒了,兩股戰戰,懊悔不迭。可惜此刻悔之晚矣!

=====

朱瑙正在堂中與徐瑜議事,又有官吏前來通報。

官吏道:“府尹,少尹,宋路回來了。”

朱瑙和徐瑜對視了一眼。

朱瑙道,“讓他進來吧。”

幾月以前,謝家派往關中的人馬在蜀中被徐瑜給截下了。朱瑙回來後,卻派人備了好車好馬,將謝家人送往關中,去找謝無疾。而那宋路,便是朱瑙派出負責護送的人。

其實護送的隊伍幾個月前就已經回來了,唯有宋路一直沒回來。聽說是他跟謝家人相談甚歡,而朱瑙又給他派了任務,讓他與謝家人打好關係,回頭好在中間牽線搭橋,讓成都府能與徽州謝家做生意。因此宋路就在關中再多留一段時日,與謝家人將關係經營得更密切一些。

原以為他會在關中逗留很久,卻沒想到,這也沒過幾個月,他倒已回來了。

不多會兒,宋路來到堂中。許是連日奔波的緣故,他比出發前黑瘦了不少,神情也有些委頓。

他見到朱瑙和徐瑜,連忙跪下行禮:“屬下參見府尹,少尹……唉。”

徐瑜一驚,問道:“你為何唉聲嘆氣?出什麼事了?”

宋路道:“屬下奉命護送謝三公子出蜀,沿路與謝三公子相談甚歡。謝三公子聽聞府尹有意與謝家做生意,也十分高興,答應屬下等他在關中安定下來,便派人隨我去徽州,引薦我與謝家幾位主事認識。”

謝三公子,乃是謝無疾的從兄,在謝家同輩兄弟中行三,因此才稱謝三公子。這回謝家派了一批人去關中,其中身份最尊貴的就是那位謝三公子,另外還有幾名謝家旁支子弟,以及一眾奴僕。

徐瑜追問道:“然後呢?”

宋路道:“謝三公子到了靈臺縣後,找到謝將軍,說是謝家已聽說謝將軍的大軍處境困窘,缺錢少糧,因此特意派出他來襄助謝將軍打點軍務——聽說謝三公子在徽州已主事,也是一位十分經明的商人。”

徐瑜心中不由一驚。他怕的就是這個。謝家其實頗有幾個經商賺錢的好手,不說比朱瑙厲害,可賺點軍糧卻不見得有多難。而謝無疾有了他自家兄弟襄助,恐怕就不需要與成都府的聯盟了。

難不成,宋路就是被人給趕回來了?

宋路卻喘了口氣,道:“可是謝將軍一聽謝三公子的來意,就拒絕了他。不知道他們兄弟之間是否有什麼過節,我聽說謝將軍放了一句話,說是‘道不同,不相與謀。’他還派人準備送謝三公子他們回徽州。”

徐瑜一怔。

宋路又道:“謝三公子都千里迢迢從徽州趕到關中了,當然不想就這麼回去。他就找了幾個謝將軍手下的軍官,想請他們幫忙跟謝將軍說說好話。可不知道哪裡觸怒了謝將軍,謝將軍直接就……把謝三公子……給砍了……”

徐瑜:“………………”

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是這麼發展的。謝無疾是弒親成癮了麼?!

宋路又嘆了口氣。謝三公子這一死,答應他的事情當然也就黃了,連帶著他的任務也算是辦砸了。他無奈道:“屬下只得先回蜀中,向府尹彙報此事。”

朱瑙倒是沒怎麼驚訝,只“嘖嘖”搖了搖頭,似乎也覺得謝無疾這事兒做得有些不地道。

不過徐瑜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仔細想了一想,倒大概能想明白謝無疾這麼做的理由。

宋路未曾參與,只是聽說,他便以為謝三公子找謝無疾的手下是請他們幫忙說和的。其實謝無疾手下的軍官中也有一些是有出身的,謝三公子這一去未必沒有其他準備。他揹著謝無疾拉攏謝無疾的手下,難保他是什麼用心,觸了謝無疾的逆鱗實在情理之中。只不過謝無疾說殺兄就殺兄,也的確是太狠了些……

宋路彙報完事情的經過,忙又道:“府尹,少尹,謝三公子雖死,然則屬下跟了他一段時日,聽他說起過徽州的一些人。若屬下前往徽州,或許能與謝家搭上關係。”

雖然沒有了謝三公子這麼好的橋樑,不過想想辦法,與謝家的生意還是有機會做成的。

朱瑙卻嘆了口氣,道:“唉,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宋路以為是朱瑙怕他辦不好,忙道:“府尹,屬下……”

徐瑜卻搖了搖頭,提醒道:“既然謝無疾先有弒舅,如今又弒兄,恐怕他與徽州謝家算是徹底決裂了。”

宋路一怔,這才明白過來。既然朱瑙與謝無疾是同盟,此刻若再去與謝家做生意,倒成了不給謝無疾面子,只怕謝無疾還要反過頭來與他翻臉。因此也只能作罷了。

宋路忙道:“是……屬下明白了。”

朱瑙連連嘆氣:“這謝將軍呀,又毀我一樁好生意。”

停頓片刻,又忽而一哂,道:“罷了,瞧在他對我如此青睞的份上,不與他計較了。”

徐瑜、宋路:“……”這變臉還能更快一點嗎?

又疑惑道:謝無疾對朱瑙很青睞嗎?他什麼時候說過這話?怎麼沒聽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  謝無疾:我跟我哥志不同道不合,我拒絕合作。

朱瑙:我們合作不?

謝無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