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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第兩百一十章

三日後的下午, 謝無疾終於率領大軍回到了富縣。

此去他可謂是大獲全勝, 剿滅邪教軍近萬人, 攻佔邪教軍的駐地, 收繳到了大量錢糧。不僅如此, 他還俘虜了慶陽軍數千人。

——當時慶陽軍在樹林裡設下埋伏,準備被和邪教軍互相配合。一旦謝無疾的軍隊在山下遇伏,倉皇逃跑時就會從樹林附近經過。那時候慶陽軍就會從樹林衝殺出去,截獲逃跑的謝家軍殘部。

結果謝無疾的軍隊確實從樹林邊上過了,但根本不是什麼遇伏的殘部,而是一支浩浩蕩蕩裝備齊整的大軍!這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慶陽軍的士卒們全都傻了眼, 也不知該怎麼辦, 只能老老實實躲在樹林裡不敢動。這一躲, 躲了兩炷香的時間。兩炷香後後, 謝家軍們已然悠悠哉在地將樹林團團圍住了, 任一隻耗子都逃不出去。

那統領慶陽軍的人倒也識時務,把這局勢一打量:得,這還打什麼打?老老實實率領部眾們投降,沒讓謝無疾浪費一兵一卒。

等謝無疾把戰利和俘虜清點完, 又派出一支精兵前往慶陽,這才不慌不忙地打道回府去了。

……

大軍回到富縣的營地, 謝無疾走在軍隊的後方,正指揮整個大軍行進。忽然,走在前方的隊伍不知緣何竟然停了下來。與此同時, 前方竟然爆發出一陣激動的歡呼聲!

因為離得遠,謝無疾並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他周遭的士卒也都伸長了脖子先前張望。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為什麼停下了?”

“不知道啊?他們嚷些啥呢?”

士卒們議論紛紛。

謝無疾正要差一名傳令兵去前方看看發生了什麼,命令還沒出口,忽然心念一動,有了某種預感。於是他匆匆給午聰丟下一句:“你在這裡指揮。”隨後竟拋下大隊,親自縱馬向著前方馳了過去。

穿過人群,來到軍營入口處,謝無疾終於聽見了士卒們正歡呼什麼:“蜀軍到啦!蜀軍到啦!!”

他定睛一瞧,只見軍營裡除了留守的士卒外,果然有不少穿著蜀軍兵服的士卒!

延州兵們自從上一次與蜀軍分離北上後,早因為邪教的囂張氣焰和延州的失守憋了滿肚子的火氣。如今見到蜀軍士卒,竟有種與鄉親久別重逢的喜悅,頓時陣型都不管了。興奮的士卒們紛紛找尋到自己的熟人,擁抱、歡呼、敘舊……人們在軍營門口擠作一團,把路都堵死了,這才導致軍隊停止了前進。

興奮的並不只有士卒們。

當謝無疾看到軍營裡的“蜀”字旗與“謝”字旗並肩飄揚,他如一葉小舟在驚濤駭浪中斬波劈浪許久,此時忽然行至寧靜寬闊的河道中,雖仍未上岸,卻終於有了種久違的平靜感。他眼底蘊起一片笑意,踢了踢馬腹,繼續朝裡駛去。

士卒們看到謝無疾過來,忙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軍營裡蜀軍的士卒並不多,看起來只是一支先頭部隊。謝無疾問道:“你們領軍者是何人?”

士卒們忙道:“是朱府尹親自領的軍!”

謝無疾眉毛一挑,呼吸放緩幾拍,又問道:“他現在何處?”

士卒們趕緊朝著軍營裡的方向指了指。

謝無疾四下望了望,看見附近的一名軍官,立刻將軍官叫來,吩咐他主持軍營門口的秩序。隨後他將馬韁一拽,快馬朝著深處駛去。

不多時,他騎到院外,從馬上跳下來,正要快步向裡走,院子裡的人恰好聽見了外面的動靜,也正從裡面走出來。

四目相對,軍營中的鬨鬧聲、歡呼聲剎那間如同潮水般退卻了,只餘清風吹拂樹叢的莎莎聲,細膩而悠揚。

謝無疾站住腳,與院中人對望片刻,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

他淡淡笑了笑,開口:“朱府尹,好久不見。”

當聽說施州淪陷之時,他從未懷疑過朱瑙能順利解決危機。可他沒想到,朱瑙竟能解決地這樣快,這樣順利。他原本只盼著朱瑙能派遣幾名能人前來助他,畢竟北方的形式如此混亂,如此險峻。可他也沒想到,朱瑙會撇下一切,親自到來,還來得這樣迅速。

這段時日以來,他所有的煩惱與茫然,在看到朱瑙的一瞬間,便都消散了。

“謝將軍,我來遲了麼?”朱瑙笑眯眯地問道。看謝無疾意氣風發的模樣,他便已知道答案。

“不,不遲。你來得正好。”

謝無疾有許多話想說,正醞釀著不知該從何說起時,朱瑙的目光在他臉上巡遊片刻,向下遊移,最後落在他的腰上,輕輕搖頭道:“謝將軍似乎瘦了些。”

頓了頓,又道,“自然,謝將軍仍是極俊的。”

再頓了頓,笑道,“可若是不那麼瘦更好。”

謝無疾:“……”

他嘴角抽了抽。混亂的心情逐漸平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最後化作一抹眼中的無奈。

他淡淡道:“有朱府尹為替我分憂,我從此茶飯有思,便不會再瘦下去了。”

……

不多時,在午聰等人的努力下,軍營裡的秩序終於恢復。得勝歸來的士卒們回到營地休息,俘虜被關押起來,戰利品也都開始清點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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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瑙和謝無疾則進了院子坐下,謝無疾開始向朱瑙講述他剛剛打贏的勝仗和目前富縣、延州、慶陽一帶的局勢。

……

半個時辰後。

“所以,你帶回來的那些俘虜都是慶陽軍?”朱瑙問道,“那慶陽侯勾結邪教,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呢?”

謝無疾道:“你若問我,我自是要將他處斬,還要將他的人頭懸掛城門七七四十九日,以儆效尤。”

眼眸垂了垂,又道:“你若有更好的法子,那就聽你的。”

站在兩人身後的午聰和驚蟄差點把眼睛瞪出來;這還是前陣子為了一個韓風先和朱瑙說翻臉就翻臉的謝無疾嗎??

驚蟄立刻向午聰投去疑問的目光:你們將軍吃錯什麼藥了?怎麼忽然改性了?

午聰的表情則是一言難盡。誰知道呢?沒準是讓邪教氣的吧……

倒是朱瑙想了一會兒,竟然沒有相反的意見:“既然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那就這樣做吧。”

言下之意,倘若慶陽侯尚未走到出兵聯合邪教給謝無疾設埋伏的地步,他或許會有不同的做法。但事情已然如此,那照著謝無疾的意思辦才是最好的。

且不論慶陽侯究竟罪當如何,這一次和韓風先那次不同。謝無疾也說了,他處斬慶陽侯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以儆效尤。現在形勢如此嚴峻,處在邪教威脅下的勢力可不止慶陽侯一個。倘若他們對慶陽侯寬大處理,那麼往後所有中立的勢力就都有可能會倒向邪教——畢竟邪教手段更殘暴,在危險之下先屈從於邪教,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說。大不了等風向轉了再改變立場就是。

唯有他們狠狠地處置了慶陽侯,警示天下,那些中立的勢力一看,既然橫也是死,豎也是死,逃都逃不過,才有可能奮起反抗,而不會為了保一時的周全助紂為虐。

見朱瑙同意,謝無疾又抬起眼:“好,那就這麼辦。”

朱瑙又問道:“慶陽侯的千金也在你這裡?她眼下身在何處?”

“押在牢裡。”

“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這個問題讓謝無疾沒有回答。他沉默片刻,問道:“你意下如何?”

朱瑙道:“那讓我見見她吧。”

謝無疾微微一愣,沒有多說什麼,只扭頭向午聰吩咐了幾句,午聰立刻就要出去安排。

朱瑙卻叫住了午聰:“且慢。待慶陽侯死後,我再見她。”

午聰愣了愣,向謝無疾投去目光。謝無疾對他點了點頭,午聰便出去吩咐了。

=====

富縣的軍營之中有臨時的牢獄,用來關押犯人和違反軍令的士卒。朱嬌便被關在其中。當她被人從牢裡帶出來時,她已經被關了整整十幾天了。

剛被關的那三五天裡,朱嬌的情緒很激動。她怕謝無疾會輸給邪教,也怕謝無疾會對她的家人不利,於是她時不時就要大哭大鬧一場,撒潑打滾讓看守她的士兵把她放出去。

可是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幾天以後,她鬧不動了,便開始時而偷偷哭一會兒,時而病急亂投醫地胡亂祈禱,時而麻木地什麼都不再想。

當她被從牢裡帶出來的時候,她心裡很慌,擔心謝無疾是打算殺了她。她想要掙扎,卻忽然想到,或許這樣死了也好,於是又不掙扎了。

就這麼糾結著,朱嬌被帶到了一間院子裡。

她打量著這裡不像是行刑的地方,心裡十分茫然。衛兵們將她押到房門口就鬆開了:“朱姑娘請進去吧。”

朱嬌遲疑片刻,忐忑地走了進去。

屋內,一名相貌白淨的年輕人正坐在桌前等著,而他的身邊站著一個身姿英挺的青年,看打扮像是年輕人的護衛。朱嬌從未見過此二人,忐忑地看著他們。因那年輕人的面相看起來十分和善,她的感覺沒有剛被從牢裡帶出來那麼糟糕了。

那年輕人姿態很放鬆,一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將朱嬌打量了一番,這才笑吟吟地開口:“你既是慶陽侯之女,算算輩分,我該稱你一聲堂妹才是。”

朱嬌一怔:“什、什麼?”

她初以為這是哪家權貴的族人,畢竟皇室親戚眾多,凡是天下有名有姓的世家貴族拐七八個彎都能算成是一表三千裡的表親。而她自幼認親戚認得頭昏腦漲,反正來一個認一個就是。

可愣了一陣,她才意識到此人方才說的是“堂妹”,而不是“表妹”,也就是說,此人至少是姓朱的。在謝無疾的軍營裡,姓朱……

她猛地向後一跳,見鬼似的指著朱瑙:“你、你、你就是成都尹?!”

朱瑙笑著頷首:“堂妹稱我一聲堂兄便是。”

朱嬌:“……”

饒是她先前聽謝無疾說過朱瑙正在北上,可這兩年來各樣真真假假如魔似幻的訊息她聽了太多,已無法分辨究竟許是。這人真的是朱瑙?朱瑙竟然真的來了??

迷惑間,驚蟄已端著椅子上前。朱嬌便茫然地坐下了。

朱瑙真似將朱嬌當做妹妹一般,關心起她的身體來。被關押了這些天,朱嬌沒有洗過澡,吃也吃不下,睡更睡不好。本該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此刻卻蓬頭垢面,臉色蠟黃。不僅如此,她先前為了能被放出來,撒潑哭鬧時拿腦袋往牆上撞了幾下,傷口雖不深,卻也結著一片血痂,瞧著怪嚇人的。

朱瑙向她詢問了幾句,扭頭吩咐驚蟄去差人給朱嬌準備沐浴和吃食。

朱瑙友善的態度讓朱嬌逐漸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她這才想起自己被關押前發生的事,猛一個機靈,向著朱瑙撲了過去:“成都尹……堂、堂兄!慶陽,慶陽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堂妹放心,”朱瑙笑道,“邪教軍已被剿滅,眼下慶陽十分太平。”

朱嬌頓時松了口氣。慶陽太平,看來事情圓滿地解決了。可是,是怎麼解決的呢?

她正要發問,朱瑙又接了下去:“叔父因勾結邪教,已伏法認誅。叔母則一切安好。”

朱嬌:“……”

他的語氣太平和了,彷彿在說中午吃了張餅,早上吃了個饅頭似的。朱嬌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口中說的叔父指的是自己的父親朱嶽。她一時驚呆了,半張著嘴,竟找不到合適的情緒。

好半晌,她不可思議地動了動唇:“你是說……我爹……死了?”

“是。”

“……真的?”

“真的。”

朱嬌仍是呆滯的。被關押的那幾天裡她其實已經想過這種可能性,可當真的聽到時,她卻已久覺得訊息來得太過突然,讓人難以置信。

——並不是她真的不相信,她知道朱瑙不會拿這話和她開玩笑。只是她全然不知她自己該作何反應。

她覺得自己應該難過,應該憤怒,應該痛苦,可她竟然需要很用力地,才能找到些許氣憤的感覺。

“謝無疾……”她顫聲道,“是謝無疾把我爹……”

當她的情緒終於開始逐漸迴歸之時,朱瑙卻又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他忽然桌子下面抽出了一把算盤。

朱嬌:“……”

朱瑙不緊不慢地一面撥算盤,一面道:“不知堂妹是否清楚,根據從慶陽府繳獲的賬本來看,叔父這一年來共資助玄天教糧草兩萬石,白銀、銅錢、玉器等各類錢幣合兩千五百兩。這是整個慶陽上下六千多戶百姓整整五年繳納的賦稅總數。而這些錢糧,足以供一萬三千名邪教徒在整整一年的時間裡,什麼活兒都不用幹,只管殺人、搶劫、傳教就行。”

他抬起眼,神情仍是溫和的:“堂妹可曾算過,這一萬三千名邪教徒,在一年的時間裡能殺多少人?能搶多少東西呢?”

朱嬌傻眼。

她知道朱嶽這一年裡採取綏靖政策,在暗中給了邪教不少錢糧,以至於府庫空虛,家中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都由奢靡變得極為節儉。可她始終沒有覺得朱嶽犯了多大的錯——這也是事出無奈,受人蠱惑的啊!

她仍氣惱謝無疾沒有給她阻止一切的機會:“謝無疾他……”

話還沒說完,又被朱瑙溫和地打斷了:“我與謝將軍相識多年,原以為謝將軍是個冷血無情之人,此番卻真要感謝謝將軍。”

“什、什麼?”

“此番叔父因與邪教聯手,派出五千兵馬埋伏謝將軍。五千名將士並不知道他們此次出征,竟是叔父命他們為邪教做馬前卒——而這五千將士出自慶陽的五千戶百姓,這些百姓們也對此一無所知。當訊息傳回慶陽後,慶陽旋即發生暴|亂,憤怒的百姓們放火燒了侯府,還要衝進侯府中殺人洩憤。”

朱嬌聽得心驚肉跳,心都揪到了一起。

朱瑙接著道:“幸而謝將軍的人馬及時趕到,當眾斬下了叔父的腦袋,平息了民憤,這才將叔母等其他人保全了下來。為撫慰民心,叔父的頭顱將在城門上懸掛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後,我會將其厚葬。”

朱嬌再度愣住。

她原是惱恨謝無疾的,可朱瑙這一席話,卻將她原本的立場打得支離破碎。她忽然之間再度無措了起來,找不到合適的情緒,找不到想要說的話,也找不到自己的來路和去處……

朱瑙沒再說下去了。他又扭頭吩咐了幾句,便讓人將朱嬌先帶下去沐浴更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朱瑙:我家小謝只會打仗,不會做人,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