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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第二百五十二章

嶽陽城。

“你說什麼?!”孫湘猛地跳起來, 三步並兩步衝上前, 把跪著彙報軍情的士卒嚇得手腳並用往後退。

“府府府、府尹息怒啊……”

孫湘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做了幾個深呼吸, 把狂風驟雨強壓下去。他咬牙切齒地問道, “給我說清楚,你們怎麼就中了荊州軍的埋伏?!”

士卒抖若篩糠,顫顫巍巍地把事情的經過彙報了一番。孫湘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等聽完事情的經過。孫湘方知形勢之糟糕。他氣得直哆嗦:“蠢貨!蠢貨!!荊州軍有多少兵力?!”

“回府尹,他們有一艘五層的樓船,蒙衝及先登十七八乘,還有赤馬小舟若干……”

孫湘緊皺眉頭。照這麼算,荊州軍的兵力約在四五千上下, 兩三倍於方繼的人馬帶出去的人馬。

士卒哭喪著臉道:“方將軍正在奮力抵抗, 請府尹趕緊派援兵吧!再晚, 只怕來不及了啊!”

明明是危急關頭, 孫湘卻竟然默不做聲。

士卒急得滿頭是汗, 又催促道:“府尹?”

孫湘卻做了個深呼吸,搖頭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如何援救,我須與諸位將領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士卒壯著膽子懇求道:“求府尹儘快吧, 只怕方將軍他們撐不了太多時間!”他磕了個頭,便被衛兵們帶出去了。

不片刻, 數人被招入孫湘帳中。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孫湘招來的並不是武將,而是他的幾位幕僚。

孫湘言簡意賅地將眼下形勢告訴幕僚們, 當眾人聽到荊州將的兵力,頓時面面相覷。

能做幕僚的自然都是聰明人,尤其擅長揣摩孫湘的心思,他們立刻就明白了孫湘為難之處是什麼——荊州軍的兵力給他們造成了非常尷尬的局面。那是一個他們可以援救,但又不容易救的局面。

倘或黃東玄再多出點人,兵力七八倍碾壓方繼,那他們也沒必要去救了,救也來不及救了。可現在黃東玄佔著優勢,優勢卻又不是很大,便使得他們有解救方繼的希望,只是這個希望很可能需要他們派大軍傾巢出動才行。

傾巢出動?豈不是正違背了孫湘想要按兵不動的意願!眼瞅著陶北大軍馬上就要到了,他們哪有現在與黃東玄大動干戈的道理!

立刻有人意識道:“府尹,只怕那黃東玄是故意的!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困住方繼,是想引誘我們派大軍去救啊!”

“沒錯!他必定還留有後手,他是想要圍點打援!”

在黃東玄手下吃了那麼大的苦頭,孫湘的幕僚也學聰明了,不忌憚以最精明的想法去揣度黃東玄。

但是眾人很快又沉默下來。

如果這真的是黃東玄的設計,他們坐視不理就行了嗎?倘若他們見死不救,方繼和那千把士卒今日勢必要折在黃東玄的手裡了。而損失千把人還不是最壞的,最壞的是,見死不救這件事本身會讓長沙軍的將士們寒心。以後誰還肯衝在最前面?誰還肯為孫湘豁出命去打仗?

黃東玄這一手,實在毒辣。

孫湘閉上眼睛,將臉埋在掌心裡。片刻後,他疲憊地放下手掌:“逆將方繼,竟敢違背軍令,擅開城門,帶兵出戰。倘或我大軍有失,此罪決不可輕饒!”

眾人微微一怔。孫湘難道打算去救方繼,救回來了再治方繼的罪?

但他們很快明白,並非如此。孫湘不會去救,方繼回不來了,那千把將士也都回不來了。只是必須有人需要為這樣慘重的損失負責,無疑,那個人是方繼。他不能親自受刑,但他還有親眷,還有朋黨,這些人將會代為受過。

孫湘早就下過命令,讓長沙軍避戰,方繼卻仍然帶兵出城,明面上看這一切似乎確實是方繼的過錯。可其實這樣的大事,又怎可能瞞過孫湘?沒有孫湘的默許,方繼連城門都打不開。

方繼沒有向孫湘請示,孫湘假裝不知,這只是他們之間的默契罷了。孫湘也對那批戰馬動了心,可他不想改變自己的命令,也擔心事情不能成功,因此他採取了模稜兩可的態度。這只是他習以為常的做法,卻沒想到,最壞的結果發生了。

幕僚們也終於明白了孫湘將他們招過來的意圖——決定孫湘已經做好了,並不需要他們出謀策劃。如今孫湘需要的,只是讓他們趕緊想出一套安撫人心的說辭,如何才能讓剩下的士卒們不為這場戰敗感到害怕和寒心,如何才能把責任完完全全扣在方繼一個人頭上,又如何才能讓孫湘在這場失利中贏得一些聲望和愛戴……

有人不免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嘆完了氣,便趕緊食君祿忠君事了。

……

……

狂風過後,江面漸又趨於平靜。

將軍艦上,一群渾身溼透的長沙士卒們圍在一起瑟瑟發抖。他們剛剛從江水裡爬起來,寒冷刺骨的江水將他們凍得臉色發紫。

“方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士卒顯然已經失去了主心骨,向著方繼連連質問,“援軍什麼時候才會來?我們到底要堅持多久?”

“憑我們自己根本打不出去啊!援軍再不來,我們今天不會死在這裡了吧……”

方繼的臉上一片慘淡。

方才他命令士兵強攻了幾次,想要將荊州將的包圍圈撕開一道缺口,好讓他們逃出去。可黃東玄早有準備,用蒙衝船撞擊他們的戰船,還用樓船上的拍竿——那是由立柱、橫杆和縛於杆頭的巨石以及軲轆組成的戰船武器,可以隨意轉動,以巨石擊打敵船——將他們的戰船砸沉,那些個溼漉漉的士兵,便是落水後僥倖未死被救回船上的。

在這種形勢下,強攻是無論如何也攻不出去了。士兵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援兵身上。然而奇怪的是,只要他們不試圖衝出包圍,荊州軍也就只是時不時投投石塊、射射火箭嚇唬他們,並沒有急著圍剿他們——不過在這樣命懸一線的情況下,那些嚇唬的招數就足以讓他們神經緊繃、瀕臨崩潰了。

小兵們還在期盼著援軍的到來,唯有方繼將整個局勢看得明白——打從一開始,荊州軍就是故意放他們的斥候回去報信的。而現在荊州軍的放鬆更證實了方繼的猜想:黃東玄也在等他們的援軍,黃東玄想要圍點打援!

這幾年來,方繼一直將黃東玄視為對手。他想要擺脫黃東玄的陰影,想要做得比黃東玄更好!然而這只是他們第一次的交鋒,他便猛然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他都小瞧了黃東玄。

今日這局面,真可謂環環相扣,先是用戰馬騙到了他們的巡邏兵,又透過困住他們的巡邏兵,引來了他親率的援軍。現在,黃東玄還想以他們為餌,誘騙長沙軍大軍出動……

縱使身為對手,方繼也不得不感嘆一聲,黃東玄此計甚妙。可他輸得並不甘心。

非是他不如黃東玄,只怪長沙兵不懂馬。倘若巡邏兵中多幾個懂馬之人,早早看出古怪,他們也就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他想要更多的機會證明自己,可就因這一小小失誤,他便要萬劫不復了嗎?

他真的,真的不甘心啊!

……

……

樓船上,黃東玄翹著二郎腿,不時看一眼身邊的漏壺,又抬頭看看天色。

“嘖……”擰巴的眉結和快速抖動的腿顯示了他的不耐煩。他放下腿問道,“我說,這都一個多時辰了吧?岳陽那邊還沒訊息嗎?”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正如方繼所料,黃東玄野心極大,今日佈下這連環套,可不止打算收割這千把長沙軍。他巴不得孫湘能傾巢出動,讓他打個全軍覆沒,那樣才叫痛快。

可援軍遲遲不來,黃東玄閒得無聊,只能時不時讓人往江心砸一波石頭,再派威武銳利的蒙衝船去轉悠一圈,靠欣賞瑟瑟發抖的長沙兵們來解乏了。

終於,溪邊一艘小船駛了過來。眼尖的士卒忙道:“大哥快看,斥候回來了!”

黃東玄頓時來了精神,起身道:“快把人拉上來。”

從嶽陽回來的斥候被拉上了樓船,來到黃東玄身邊。

黃東玄問道:“怎麼樣?他們出兵了沒有?”

探子搖頭嘆氣:“沒有。他們關閉了水門,還加派了守城的兵力。如今城門上佈滿了機弩,我們都不敢靠近。”

“……格老子的!”黃東玄氣得罵了句髒話。

緊閉城門,加強城防,孫湘的態度已經擺出來了——他並不打算派兵救援,他甚至害怕敵軍偽裝成逃回來的部隊,所以把機弩全架起來,謝絕不速之客的到來。

方繼的這些人馬,已經被孫湘徹底放棄了。

“那姓孫的真是個孬種!”荊州軍官們也倍覺失望,紛紛啐罵孫湘。他們一方面是恨自己下了魚餌,魚卻不肯上鉤;另一方面,他們也曾做過孫湘的手下,看到孫湘如此痛快地放棄自己的部下,甚至連嘗試也沒有嘗試,他們如何不感同身受?

黃東玄啐了口唾沫,回頭向被困在江心的長沙戰船看去。片刻後,他搖了搖頭:“算了,不來就不來吧。”

最先懊惱的是人,不過最快恢復平靜的也是他。雖然惋惜,但這結果其實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中。

他又坐回原位,把腿一翹,道,“派個使者,去找方繼。”

眾人的目光向他投去。

“去勸降。”黃東玄下巴一抬,平靜地下令,“把嶽陽城的情形告訴方繼,他們的援軍不會來了。如果他肯投降,我保證善待所有降卒。”

命令下達後,眨眼的功夫,一輛小木舟從大樓船的甲板降到了江面上。它晃晃悠悠地朝著被逼作一團的長沙戰船駛去。

……

……

一柱香的時間後,使者船開回來了。

使者被人撈上樓船,渾身溼透,瑟瑟發抖。衛兵們忙取了毛毯來給使者蓋上。

黃東玄驚道:“怎麼回事?方繼他什麼意思?”

使者擦了擦臉上的水,哆哆嗦嗦道:“稟將軍,那方繼如頑石一般,又臭又硬。我才說明來意,他就命人把我丟下船去。他說他是絕不可能向將軍投降的……我原本還想再勸,他就找出弓箭,差點把我射死在水裡。我只好趕緊逃回來了……”

“什麼?這混賬東西,不想活了!”黃東玄又惱火又不解:“他跟孫湘沾親帶故嗎?他居然對姓孫的這麼忠心?”

“倒……倒也未必……”使者小心翼翼道:“我、我方才看方繼的臉色,聽他的語氣,他似乎是……對將軍您有所不滿,因此才不肯投降的……”

“啊?我?”黃東玄茫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簡直莫名其妙。

方繼不是他的舊部,而是孫湘從其他軍隊裡提拔起來管束他的舊部的。在離開長沙府之前,黃東玄跟方繼幾乎沒有任何接觸,怎麼就被人恨上了?

不過他也不急著去釐清緣故。他想了想,冷笑道:“不肯投降是吧?行,那就別管方繼了!再多派幾艘船,去接近其他的長沙戰船,問問其他人是願意投降,還是想被剁碎了餵魚!”

很快,數乘小舟被放到江面上,再度向長沙軍駛去。

……

這一次黃東玄等得比較久。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夕陽西斜,天色都暗了許多,幾乘小舟終於開回來了。回來的不止是黃東玄派出去的船,數輛長沙軍的木舟也跟了過來。

黃東玄站在高處,只見開回來的小舟上,有一個男子被人五花大綁捆成粽子,眼窩青紫,嘴角流血,髮髻散亂,好不狼狽。

不多時,那被捆縛的男子讓人用繩子提到了甲板上。

黃東玄背著手踱過去,居高臨下地打量那男子。那男子羞憤至極,將臉拼命轉開,恨不能就此將自己脖子擰斷拉倒。

黃東玄幸災樂禍道:“哎喲,這是誰啊?我瞧瞧,這不是方繼方將軍麼?怎麼被人捆成這樣?誰捆的呀?”

方繼渾身僵硬。

黃東玄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更大聲了:“不會是你的手下譁變了吧?”

方繼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幾乎把牙磕碎。

黃東玄沒說錯,方繼是被長沙軍揍成這樣、捆成這樣的。

援軍遲遲不到,即使荊州軍不派人來遊說,長沙兵們也知道,他們已經被捨棄了。他們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連帶著破滅的是對主帥的信任與順從——已經走到絕路上了,難道他們還要任人獻祭嗎?

因此當荊州軍前來說降,給他們指出一條活路,方繼卻執意要斷絕這條活路的時候,最先憤怒的是長沙兵們。經歷一番混亂和內鬥之後,方繼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見方繼死硬頑固,遲遲不肯說話,黃東玄的一名手下猛地拔出佩刀,高聲道:“大哥,既然這姓方的一心尋思,咱別跟他廢話了!一刀砍了他得了!”

方繼額角的青筋抽動了一下,緊閉雙眼,仍不出聲。

黃東玄默默觀察著方繼的反應,見他並不畏死,便擺擺手讓自己的手下退下了。

他往椅背上一靠,好奇道:“方將軍,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吧?我難不成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

方繼冷笑道:“廢話少說!無恥黃賊,要殺要剮,給個痛快的!”

黃東玄的衛兵們勃然大怒,正要上前教訓著不知好歹的傢伙,又被黃東玄用眼神制止了。

黃東玄並不因為被罵了一句無恥而惱怒,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恥。他饒有興致地問道:“方將軍覺得我如何無恥?說來聽聽啊。”

方繼沒想到黃東玄會這麼問,不由一愣。雙方僵持片刻,方繼漲紅了臉,怒道:“你……你這不忠不義,過河拆橋的小人!你再三變節,投了新主,便坑害舊主!你可知有多少人為你所害?你竟還有臉問這樣的話!”

黃東玄眯眼。

關於兩次變節的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他只淡笑道:“方將軍戰場上技不如人,就搬出這套迂腐說辭來給自己撐面子……就不嫌丟人麼?”

方繼勃然大怒,正要再罵,黃東玄忽然又道:“當初孫府尹是如何把我從江陵府請到長沙府,我料想你並不清楚,這些沒什麼好說的。至於我是如何歸降蜀府的……方將軍,你就當真一點不知情?”

方繼又是一愣。

黃東玄反水後,孫湘自然把一切過錯都推到黃東玄和王佔的頭上,說是他二人變節才致使軍隊大敗。可實際上黃東玄當時的處境,同為軍官的方繼不可能一點不知情。他只是……

還沒等他作答,黃東玄又道:“這也不說了。或許你確實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我相信方將軍肯定知道——你覺得,孫湘是個值得跟隨、值得為他賣命的明主麼?”

方繼眼神一閃,竟答不上來。

過了片刻,他哆嗦著把話題扯了回來:“黃狗賊!你……你少在這裡妖言惑眾!當初、當初將士們跟著你征戰疆場,捨命取義,你卻因為貪生怕死而輕易變節!你可知有多少人受你牽連,丟了性命,前途盡毀嗎!你還敢說你不是無恥小人?!”

黃東玄挑眉,忽然明白了方繼如此恨他的緣故。他左右望了望,朝著邊上一名長沙士卒招手:“你過來。”

那士卒茫然地走上前:“我、我嗎?”

“就是你。”黃東玄問道,“我問你,我走了以後,孫湘待你們如何?”

那士卒正不知該如何作答,黃東玄卻自問自答地接了下去:“是不是他又不敢把你們都撤了,又不肯好好用你們,所以他就處處打壓你們,把錯都推到你們頭上?”

那士卒想起這些年的苦楚,頓時如同吃了苦瓜般皺起臉來,連連點頭:“是、是!”

黃東玄又道:“是不是方將軍領了我留下的餘部,所以連帶著遭到那姓孫的遷怒,一直鬱郁不得志?因此他討厭我?他覺得他是被我牽連的?”

方繼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開口駁斥,長沙士卒已經小聲回答了:“我們都是這麼覺得的……”

方繼:“…………”

甲板上忽然靜默下來,方繼臉色先紫後青再白,嘴唇幾番蠕動,最後竟仍啞然。最終,他閉上眼睛,悲憤、痛苦、惱羞、不甘……種種心緒在胸口激盪,將他衝撞得搖搖晃晃。

黃東玄看著他這樣子,並沒有覺得幸災樂禍,只是若有所思。

少頃,方繼睜開眼睛,只見一張放大的臉貼在在他眼前,頓時把他嚇得一哆嗦。

黃東玄蹲在他面前,嬉皮笑臉已被他斂去,神色淡然:“方繼,如果我是你,在我前頭有人丟下這麼個爛攤子給我,阻礙了我的前程,我興許也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了。不過比起恨我,還有一個你更該把他扒皮拆骨的混蛋——不用我說,你知道那是誰吧?”

方繼不吭聲。

真正阻礙他前程,讓他鬱郁不得志的人是誰?不是黃東玄,而是孫湘。只是他為臣,孫湘為主,因此這股氣他不能衝孫湘,只能衝著黃東玄罷了。

黃東玄又道:“我剛才問你,孫湘是不是個值得跟隨的明主,你沒有回答,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另外,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如今跟隨的那位,他是個明主。他值得。你明白麼?”

方繼呆呆地看著他。

黃東玄直起腰板,扯了扯袖子,淡淡道:“你不用急著假裝忠良,不妨先想一想,孫湘現在在幹什麼。你帶兵出城的時候他沒有給你旨意吧?他也沒有派人攔你吧?你覺得他會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以為你還回得去嗎?”

方繼的眼神再次劇烈顫動。

孫湘現在在幹什麼……只怕是正在和人商議要如何為這場敗仗定責吧……

責任會是誰的?除了自己,還能有誰呢……

雖然他已經知道黃東玄圍點打援的意圖,或許孫湘也已經猜到了。他並不推卸自己的責任,可看到孫湘真的連援救他們的嘗試都沒有,如此果決地將他們視為棄子,他不恨也是不可能的。

片刻後,方繼終於開口,低聲問道:“倘若是你的那位明主,他明知是計,也會派人來救嗎?”

“會啊,當然會。”黃東玄想也不想便道,“他不會白白派人送死,可總要嘗試一下,找找有什麼破局的方法。仗不都是人打的麼?不試試怎麼知道?至少,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會是關起門來看這是誰的罪過。”

方繼沉默不語。

良久,他常常喟嘆一聲,如同被人抽乾了力氣,癱軟在甲板上。

……

……

夜風漸起,更深露重。

孫湘的營帳裡此刻還被火燭照映得如同白晝。他焦慮地帳內來回踱步,他的幕僚們也坐在帳內,他們都在等待最終的訊息。

敗仗已經註定,而要如何好好利用這場敗仗,幕僚們也已經商議出了結果——他們打算利用這場敗仗來煽動人心,鼓舞士氣。

他們將會在軍中大肆宣揚這場戰鬥的慘烈,宣揚長沙士卒們是如何頑強抵抗,英勇不屈。最好還得選出一二英雄人物,大書特書他們是如何以一敵百,令敵人聞風喪膽,只是最終不慎中了敵人的奸計,抱憾而亡。他們還要痛陳荊州軍的殘忍與無恥,以激起士卒對敵人的痛恨,使士卒立志要為同袍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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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長沙軍最棘手的問題正是士氣的極度低迷。倘使這場敗仗真能被利用來激發鬥志,那敗也成了勝,千餘士卒的犧牲也算值得了。

幕僚們的計劃都已擬定,可戰場上的局勢竟然還未見分曉。孫湘接到訊息,說黃東玄一直對方繼的軍隊圍而不剿,似乎還寄希望於能用這些誘餌釣出更多長沙軍。這讓孫湘如何能不著急?

帳內安靜得只剩下孫湘不規律的腳步聲和火燭噼啪的燃燒聲。

終於,又一名報信的探子來了。

“報——”

探子還沒入帳,心急如焚的孫湘聽見腳步聲,已經迎出去了。

“戰局如何?”孫湘一把將人拽入帳內。

那探子神色驚惶,小心翼翼地掙脫了孫湘的手:“府、府尹,方繼他們……他們……”

“他們如何??!!”

“他們……投降了……”

彷彿一道驚雷砸中天靈蓋,孫湘身體猛地一晃,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眼疾手快地幕僚們衝上來,忙將他的腦袋拖住,可他的半截身子還是重重砸到了地上。

孫湘不怕方繼全軍覆沒,也不怕他們以少勝多,無論哪種結果,他都能讓人好生渲染,用以鼓譟人心。可他千不怕萬不怕,唯一怕的便是這一出投降。

當長沙軍的士卒們發現他們不必奮力作戰,他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那這低迷的士氣將會導致更加可怕的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大肥章,送首涼涼給孫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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