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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遊街的少女

哪有什麼換人如換刀?分明是換湯不換藥,高文在心裡暗暗叫苦。

如今卡美洛仍沿用舊時相當粗糙的體系管理倫敦,缺乏許多必要的部門與監督機制,光是捋清權責之間的關係就令人頭疼,更別提其中充斥著的模糊性與臨時性——說好聽點,是羅馬留存的自治精神,如果往難聽說,或許可稱為野蠻的部落遺風。

如果倫敦的管理體系真如想象中那般完善,也不需要一個本就極度忙碌的市長親自調查刑事案情。

這座城市無法保護市民,同樣無法保障王國的利益,這已經是再清晰明了不過的事實了。每當問題湧現時,國王所採取的唯一措施便是委派能臣將其擺平。可是,管理一座城市永遠不是一個人的事,而必須依賴一套完善且精密的組織。

“如果想要白麵包,就別給我提供沒濾乾淨的麵粉。”*(1)

高文又想起了狄奧,他那智慧而愛挖苦人的朋友。在一年前剛來到格拉摩根時,她針對這窮鄉僻壤的諷刺就一刻也沒聽過,活似用皮鞭驅趕劣馬,直至它不得不為之疲於奔命。

高文也當然記得自己那時的回覆。

“如果我僅僅想讓你做黑麵包呢?”他故意問。

狄奧的眼珠沿著下眼瞼快速滾動了一下,那是個隱晦的白眼。

“我從不做黑麵包。”

如今的倫敦就像行駛在茫茫大海上的航船,在平靜無波的天氣下看似穩當,可一旦遭遇暴風雨,便會有傾覆的風險。

這是船長的指揮技術能決定的嗎?一切不過仰賴時運罷了。

高文沒有回應布萊恩.里斯的評價,現在談論這些都為時過早。他需要時間,也許能讓倫敦按照正確的航道前行,又或許不。

阿格妮斯的住址並不詳細,二人只能沿著地圖上提供的標志物——聖巴塞洛謬女修院前行,以期拐進麵包街。

那是一個封閉的院落,大門緊鎖,圍牆鑄得很高,上面還爬滿了蓬亂的荊棘類植物。從牆下走過時,高文還能聽見裡面傳來隱隱約約的怪聲,像是什麼人捏著嗓子尖叫,伴隨著異樣的應和。沿街的居民都繞得很遠,沒有朝女修院裡看一眼。

“這裡也是醫院,時常有病人被抬進來,現在居住的大多是瘋子,還有照顧他們的修女。”布萊恩.里斯解釋道。

這可以理解,畢竟瘋子是所有病人中能活得最久的,混亂的思緒並不會影響他們吃喝拉撒。

早在來倫敦之前,高文就聽說過這座城市的狀況。相比部分相對富裕,人口不斷攀升的鄉村,倫敦的人口數量一直處於困局之中。居民年紀輕輕便患上怪病的現象屢見不鮮,過早即逝已不再是悲劇,甚至會出現人口數量緩慢波動上升的奇怪現象。

而在這座教堂之城內,市民也沒有如鄉村那樣尋找理髮師或者神婆看病的習慣。在患病後,他們大多數由修道士接走,在教堂內進行祈禱,期待聖靈賜福。

或許這是某種慢性的變性自殺,高文想,他確定就算真有聖靈存在,也不會隨隨便便回應任何一個凡人的呼喚。不過他也不能說尋找理髮師或神婆治病比在教堂內等死更好,畢竟被放血而死或由神婆的草藥毒死,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麵包街到了,這就是。”布萊恩指了指那條巷子,正如它的名稱,裡面店鋪林立,大多是出售麵包或相關製品,可同時還散發著一股酸臭味,像是大量腐壞的食物久未清理。垃圾與穢物順著汙水流出,已漫過了原本的排水溝,開闢出更多的支流。

其間行走的市民一個個掩住口鼻,講究點的將衣物下襬提起,搬運工人與玩鬧的乞兒們則熟視無睹,雙腳將滿地的汙水踩得四處飛濺。

看到這副景象,高文也不由得一愣。他突然想起自己幾天前收到的公文,麵包街的部分店主被指控將垃圾與屎尿堆放在攤位下,並要求整改。當時他覺得這不是很重要,也應有其他官員監督,就沒有在上面耗費過多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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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要求整改的命令根本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您真的要進去嗎?”布萊恩面露不忍:“它絕對能上登上今年的倫敦白皮書。”

“那是什麼?”

“您沒收到?”年輕的律師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就是一本在倫敦官僚與貴族間私下流傳的小冊子,上面會記載每年倫敦狀況優良、適宜出行的街道,以及絕對不宜行走的那些。”

有閒心給倫敦的街道衛生排名,卻不願意費時間整改?高文腹誹道。

面對這樣的街道狀況,高文自然不會要求布萊恩舍命陪君子。往裡面走一趟出來後,身上的味道估計同在垃圾堆裡打滾無疑。

正遲疑著,麵包街裡頭忽然傳來一陣笑鬧聲。

那是兩個趾高氣昂的堂區守衛,以押送犯人的方式前行著,身後拖了一條粗麻繩,一個衣物髒汙、瑟瑟發抖的年輕少女被戴上手枷,像一條受傷的家犬那樣被拉拽。

她臉上全是劃痕,頭髮被剃掉了大半,發青的頭皮上鮮血淋漓。腳上的鞋甩掉了一隻,一瘸一拐地努力跟上守衛的步伐,但還是因為麻繩的拖拽踉踉蹌蹌。

人們嬉笑著看著這副場景,指指點點,甚至有店主拿著桶躍躍欲試,像是想將潲水潑向她,最後被守衛制止了,可能是以免波及自身。甚至有路過的孩童手持彈弓,在地上撿起了碎石塊。三兩個修女站在牆邊默默注視著這一鬧劇,神情被兜帽所掩蓋。

“她是誰?為什麼要戴著手枷遊街?”還沒等布萊恩發表評價,高文就已上前攔下了那兩個守衛,皺著眉頭問道。

“你又是誰?”其中一個守衛頭都沒抬就反問道,立刻被同伴拉住,輕輕搖頭示意他注意語氣。

“您是否就是高文伯爵?”稍微機靈些的守衛的目光迅速從高文的紅發上掃過,陪著笑問。在倫敦,紅髮的達官貴人可僅剩這一位。

待高文給出肯定的答覆後,他拉了拉那根麻繩,想讓那戴手枷的少女上前。

可卻沒想到少女猛得一拽繩子,差點讓他摔了個狗啃屎。

“賣黃油的阿格妮斯,他們說我往黃油裡摻假。”她硬梆梆地回答。

“你的姐姐是否就是寡婦米爾德裡德?在一個月前被害?”

她驚訝地抬起了頭,沒有回答,但高文已經從她的神色中猜到了答案。這正是他們要尋找的那個阿格妮斯,真是好巧。

“這正是她受罰的原因。”守衛說,看起來有些緊張不安。

與追求實用主義的格拉摩根不同,戴手枷算得上是倫敦的特色刑罰,可針對包括商販售假在內的一切非法行為。

“我沒有!”阿格妮斯尖叫道,立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直接被扇倒在地,跌坐在汙水中。

“摻假的黃油樣本呢?可有證人證明她摻假?”布萊恩.里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畢竟一般商販在被捉到售假後不會做出這樣激烈的反抗。

“已經燒了。”守衛卡殼了,像是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當然有證人,她的街坊鄰里都可為證。”

當著售假商販的面焚燒商品,倫敦的另一特色習慣。

“那為什麼要剃掉她的頭髮,讓她戴手枷遊街?這不是針對非法賣淫的妓女的懲罰嗎?”高文又問。

當他讀到這一法條時深覺莫名其妙,妓女又不是自願賣淫的,這不過是政府用以督促課稅的方式之一,畢竟針對妓院的稅額十分重。倘若有哪個女人賣淫被揭發,守衛們會把她從監牢帶到奧德門,固定程式是換上條紋布罩,手舉白蠟燭,在遭受虐待後從切普賽德街穿過新門,直到西史密斯菲爾德考克巷,最終被獄長關押。

針對售假商販,一般只是讓他們在原地戴一會兒手枷,再目睹自己的商品被燒燬罷了。而阿格妮斯受到的懲罰,明顯是妓女受辱儀式的變體,供“良民”出氣取樂的意味已遠高於原本的懲戒目的。

“……她是個暗娼。”守衛辯解道:“同樣有街坊鄰里為證。”

好吧,高文嘆了口氣,又是這個藉口。

這是不公平的,人不應當為並非自己的錯誤受罰。

但法律本就不公平。

“我不在意她的身份,只需要借用她調查米爾德裡德的死因。”高文對守衛們說:“我很快會將她歸還給堂區,但仍會時不時派人詢問,並希望看到她的身體與心志足夠健康,能夠回答問題,可以嗎?”

阿格妮斯絕對得罪了堂區守衛,即使高文不清楚他們之間有何恩怨,她即使受罰仍敢回嘴頂撞的行徑無疑令他們越發惱怒,如果不加以干預,阿格妮斯是活不久的。

守衛們對視了一眼,猶豫著點頭了,高文希望他們能聽明白自己語氣中的警告意味。

當其中一個人把那根麻繩遞給高文時,他徹底無語了。

“把手枷拆了吧。”他譏諷道:“即使無人牽引,我相信她還是能走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