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巨靈對視一眼，同時看到對方眼中的絕望，如同死寂的灰燼，吞噬搖搖欲墜的火苗。
與之相對的，是穿著禮服打著領結的男孩，他抿著嘴，眼眸裡的邪獰笑意幾乎要從眼角飛出來。
斯坦德路輕描淡寫地解決問題，旁邊的吉斯洋基人睜開針一樣細的眼睛，先是驚愕，恍然，然後咬牙切齒。
祈願術以另一個祈願術為目標，無論“讓同伴的許願實現”還是“讓同伴的許願術無法實現”，都在有限祈願術的效力範圍內，意味著祈願術可以被釋放；但同時，如果第一個祈願生效，第二個祈願則會導致第一個祈願無法實現，那第一個祈願又無法實現，構成一個閉環的邏輯謬誤。
這是一個有效的祈願，但卻無法實現，正是魔鬼所需要的。
“霍桑閣下，阿卜杜勒閣下，祈願已經提出，請二位履行契約吧。”魔鬼的童稚嗓音彷彿地獄的迴響，滿是不加掩飾的殘忍。
“我們、我們可以為地獄服務，無償的，用三百年，不，一生來補償！”火巨靈垂死掙扎。
“請二位，履、行、契、約。”小魔鬼嘴角越翹越高，咧到了耳根，臉皮似乎要撕裂開來。
“萬焰真主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魔鬼，星界賤民，還有冷血蜥蜴！你們的靈魂會在真主腳下燃燒！”求生變成了癲狂的詛咒，其中一名火巨靈大聲祈願，用的是火族語，斯坦德路聽不懂。
兩名巨靈腳下的囚禁法陣在祈願術的作用下失去光芒，一名巨靈化作一道流火逃向通道，另一名只是絕望地咒罵。
斯坦德路後退幾步，他已經出了腦子，犯不著出力氣。
男童的恐怖笑容達到極致，他是那麼開心，嘴唇滋啦一聲裂開，一顆血淋淋，圓滾滾，沒有眼皮和鼻子的腦袋，從男童的嘴巴裡伸出來，接著兩顆同樣的頭顱撐開男孩的左右臉皮。三顆貼著的頭顱下面，是一條如同巨型蛆蟲的身子，從男孩的腔子裡滑出。
這只如同巨型水蛭或者蛆蟲般的三頭魔鬼，足足有兩頭牛那麼重，剛剛落地，巨蛆身上的肥肉盪出波紋。每顆頭顱都吐著一根細長的血紅色長鬚，那是類似飛蚊的吸食類口器。而蛆身末端，應該是肛門的位置，長著一張滿是利齒的螺旋狀大嘴，足以把一個矮人囫圇吞下。
“虛妄魔。”斯坦德路總算見到了這種魔鬼的真身，視覺上實在讓他作嘔。
虛妄魔正中央的那顆腦袋，長鬚一甩，空中浮現一張人皮卷軸，用紫黑色的墨汁寫滿了煉獄文字，而此時，每個文字都彷彿要活過來，掙扎晃動著。卷軸末尾有兩個火族語的簽名，痛苦地扭曲著。
“以至高的秩序之名，契約，生效！”
留在原地的火巨靈頓時發出淒厲慘嚎，身軀急速坍縮，四肢抽搐，腦袋陷入胸腔，似血似火的體液噴濺出來，也馬上被拉回去。
轉瞬之間，火巨靈被壓縮成一顆暗淡的水晶，水晶霧濛濛的，但隱約能看到一張驚恐的臉龐，耳邊只餘慘叫的迴音。片刻之後，另一名巨靈逃走的方向，也飛回來一枚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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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妄魔用觸鬚口器捲起水晶，幾近沉醉地貼在眼前欣賞。
斯坦德路和吉斯洋基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他們親眼見證兩位強大的高等生物，被契約之力變成兩顆靈魂稜晶，這是下層位面最保值的硬通貨，他們的靈魂會被永世囚禁，來回轉手。對於魔鬼、惡魔來說，這不但是貨幣，還是書籍和營養爆炸的口糧。
青年綠龍耳邊傳來他姐姐的警告：“和魔鬼籤訂協議，百分之八十的結果就是這樣，如果你哪天變成了靈魂稜晶，我會盡力把你贖回來，然後……掛在髮梢。”貴婦模樣的薩沙菲亞甩了一下寶石發墜。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很謹慎的。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好感動。”
“自戀是種病，要治，弟弟。”
“這是我們的種族特質，姐姐。”
喧鬧結束，虛妄魔慎重地收起靈魂稜晶，三顆頭顱的口器扭動地很妖嬈，估計是心情好。六隻眼睛同時轉向吉斯洋基人，後者緊張地握住靈能銀劍。
“諸位，競標結束，對於結果，我很遺憾，你們可以離開了。”魔鬼的嗓音變得像是湧動的肉蟲，十分噁心。
“你會後悔的！”吉斯洋基人的這句話是同時對魔鬼和綠龍說。
“保持儀態，尊貴的閣下，星界事務我們還有合作的空間。”其中一個腦袋看向部下，冰魔護送吉斯洋基人離開了競標現場。
大多數魔鬼侍衛離開，只剩下綠龍姐弟和虛妄魔。
斯坦德路看著這坨肉蛆還是很膈應，他說：“閣下的競標題目其實不難，有一定邏輯思維就可以，我想，以智慧和狡詐著稱的巴特祖事務官，不會想不到吧？”
“嘻嘻嘻嘻……”虛妄魔三顆頭低聲笑著，聲音讓人起雞皮疙瘩。“從前有個小小的稅吏，他總是很反感那些讓他厭惡的，愚蠢的納稅人。雖然他可以不斷地榨幹納稅人，但蠢貨們每次都會弄出點讓他煩躁的行為。所以呢，他有時會提出問題，來篩掉蠢貨，和聰明人打交道，會變得更聰明。”
“嗯，明智。你可以稱呼我為……北地厄禍，”綠龍想了一下，和魔鬼透露名字很有風險，所以用了一個被他嫌棄的綽號，以煉獄語念出來，聽著好一些。
“你們依然可以叫我崇善守序小魔鬼，放心，這不是貶低，而是稱讚呢。北地厄禍……很有氣勢啊，您的巢在北地劍灣？”
“是的，我的主要產業在物質界，為了給血戰做準備，我需要在地獄有個落腳點。這個地方叫……”
“魔鬼魚半島，因為每隔幾十年，會有冥河魔魚來這產卵而得名，這是五百英里內，最好的地塊，光是碼頭的稅費，就相當可觀。您很有眼光，也有財力，但說實話，還不夠打動我。”
斯坦德路停了一下，語氣堅決地說道：“我不會抵押靈魂的，魔鬼。”
“哎呀，那只是其中一種策略，無害的~策略。”魔鬼嬉笑著，“我這裡還有一個選擇，您需要駐守半島二十年，為血戰一線提供戰力。”
斯坦德路是不可能答應的，但知道自己拒絕之後，會有更苛刻的條件迎上來，他需要主動。
“如果……我放棄領地內90%的運營收入呢？”
“嗯？”
魔鬼和流金之翼同時側目。
“碼頭，倉庫，兵營，以及其他靈魂捕撈或者稅費，我只拿10%，而且我只會偶爾前來視察。”
“那，等同於您只有一個名義上的擁有權。”魔鬼一針見血指出，“那領地誰來操持？”
斯坦德路往身後一指，“她。”
薩沙菲亞一愣，“什麼？”
“我委託你來運營魔鬼魚半島，此地的收益你可以拿走……60%，其他的義務，比如對抗惡魔什麼的，由你負責，其餘的收入以額外稅收的名義上交魔鬼。我唯一的要求，是保持這塊領地擁有權不變更。”
薩沙菲亞眼睛一眯，“你認真的？”
斯坦德路點頭，“我在物質位面的經營更重要。”
雌性綠龍思考著，這等同於她不但可以拿到一筆中介費，而且無現金成本擁有了一片極好的領地，收益比高達60%。她可以隨意向殼船、運兵船收稅，收購、轉賣血戰物資……薩沙菲亞一想到自己沉重的債務，頓時心動了。
她點點頭，表示同意。
斯坦德路看向魔鬼，“如何。”
“額外30%的稅款，聽上去很不錯，但我費心力篩除蠢貨，可不是為了一點點的利益。我更看重遠景。”
斯坦德路想了想，“靈魂，我從物質世界，每年向地獄出口十個靈魂。”
“很遺憾，依然是蠅頭小利。”
斯坦德路對半島勢在必得，他說：“那，我們來對賭。你看重遠景，那就賭遠景，如果我能為地獄帶來遠超十個靈魂的長期合作，就算我贏。如果不能，我把這塊地輸給你們。”
“不，這塊地還是你的，商業精神不能丟，如果你五年內沒有一個可行的、具體的合作計劃，你就要為血戰效力一百年。”
“最多二十年……”
一番討價還價後，斯坦德路得到了魔鬼的契約，以及魔鬼魚半島的擁有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