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被鑲嵌在上方土層裡，四肢無力垂掛而下，血液滴滴答答，積攢成一個半幹的小池。幾隻食腐蟲圍著血液舔舐，綠龍在地上跺了一腳，蟲子就鑽入地下不見。
抬手一拽，屍體啪地一聲落地，軟塌無力。斯坦德路把屍體翻面，難以察覺地鬆口氣。這個女性僕役不是混血半龍，只是黑龍的隔代龍裔。斯坦德路對她有點印象，叫不出名字。
龍裔僕人瞳孔已經渾濁，渾身上下有五六個拳印。她左右手還握著一長一短兩把蛇形劍，劍鋒上的毒素反射幽幽藍光。
但是劍上一滴血漬都沒有，說明她還沒能傷敵，就被亂拳打死了。
灰矮人臉色本就偏向灰暗，現在白得和石灰一樣。“……脊椎斷成三節，還被打到土層裡，動手的是一個石心拳士。”
“盾矮人的職業你也瞭解嗎，說說看。”綠龍要儘可能收集情報。
鄧巴克說：“以前酒會的時候，長老喝多了講過。石心拳士是由侍奉矮人之父的武僧進階而來，注重拳勁和技巧而非速度。只要石心拳士雙腳站在地面上，體力就不會耗竭。您看胸口拳印最淺的一擊，其實是致命一拳。”
“有什麼特別的？”
“您聽過滲透擊嗎？”
綠龍點頭，“高階武僧的著名技巧，把勁力滲入敵人內臟中炸開。你可別告訴我竊賊裡有個15級以上的武僧。”
“不是，這是滲透擊的降階技巧，反震擊。石心拳士出重拳的時候把敵人擊退，如果敵人撞上牆壁、地面，勁力就會由大地反震炸開，是一種在狹窄地形戰鬥的技術。”
綠龍摸了一下，果然如此，正面的肋骨都沒斷，反而是背後的脊椎斷裂。
“能判斷對方的等級嗎？”
鄧巴克摸摸後腦勺，“這個嘛……我只聽說10級以上武僧，才會被神殿傳授反震擊。”
斯坦德路謹慎記下，除了矮人皇子外，又多出一個對他有威脅的敵人。以他的體型，加上現在的環境，簡直是給石心拳士當靶子。
“繼續走，我們要加速了！”斯坦德路一馬當先。
鄧巴克剛要跟上，轉頭猶豫了一下，從黑龍龍裔屍體上撿起蛇形長劍，再小跑跟上。
前方艾西亞的氣味愈發濃郁，伴隨著燒焦的糊味。他們來到第二處戰場，洞壁上全是擴散形的爆炸紋和樹狀灼燒紋，卻沒有火焰留下的灰燼與熱度。看起來這裡爆發過一場法術大戰，艾西亞的雷電在這裡奔行，讓土壤中的金屬顆粒發出電離的焦臭。
但這裡不見任何屍體。
斯坦德路越發焦慮，尋著氣味繼續向前。
“小主人，是錯覺嗎，似乎變涼快了？”鄧巴克跑得氣喘吁吁。
“前面有風。”斯坦德路說。
礦道中吹拂較強的風，要麼說明有連線外界的氣道，要麼是有巨大的空腔讓氣體流動。他以為會看到另一個地質運動的裂隙或者溶洞，但是走到盡頭，居然沒路了。
他們上前檢視，路被一塊掉落的巨石堵住，留下一個小縫隙，風嗚嗚地從縫隙吹進來。
綠龍之前的判斷沒錯，巨石另一頭是個巨大的空間。
“噹噹當。
”鄧巴克用礦鎬敲了敲石頭，聆聽迴音，來判斷厚度是否能砸開。
“下面有人嗎？”
突然傳來一句通用語，把灰矮人和綠龍嚇的一機靈。
“你好，有人嗎，我不是壞人。你們……是壞人嗎？”聲音從縫隙外的上方幾尺處傳來，音色尖且稚嫩，聽上去是個女童。
斯坦德路撓撓頭，看向鄧巴克，對著縫隙一指。用眼神傳達：（你去和她講話）
鄧巴克連連擺手：（我不行）
綠龍指著自己的喉嚨，做個兇惡表情：（龍的聲音像是壞人）
鄧巴克還是搖頭，斯坦德路把他提起來，拎到縫隙旁，怒瞪灰矮人。
灰矮人滿頭汗，迫不得已，捏著嗓子輕聲說，用通用語回答，
“那個……小妹妹，我也不是壞人。”
綠龍大為訝異，因為這一句聲線音調柔和，音調適中，婉約中還帶著一絲嫵媚，光聽聲音肯定以為是個青年女性。
“大姐姐，我叫雅雅，你是怎麼到這來的？”女孩的聲音
“雅雅你先說，是怎麼到這麼危險的地方的。”鄧巴克反問，斯坦德路點頭表示說得好。
女孩聲音顯得害怕，“雅雅的爸爸媽媽在秘銀廳開了一家麵包房，前天和爸爸一起下礦，給矮人老爺們送麵包，礦裡好黑，我好害怕，在礦裡走迷路了。我只記得越走越深，後來出現了長得好恐怖的大蟲子，它打了我一下，等我醒來就在這了。”
“是這樣啊，雅雅你別怕，我是……米拉巴的……嗯……織補販，和你一樣，給矮人老爺們補衣服的時候，被怪物拖下來了。”幾句應急的謊話編得鄧巴克滿頭大汗，連連示意自己說不下去了。
斯坦德路對口型說：拖住她。
“織補……那姐姐你會縫蕾絲裙邊嗎？”
鄧巴克眼睛一亮。
“會啊，雅雅喜歡蕾絲花樣嗎？”
“嗯，我最喜歡穿著蕾絲的小裙子……”
與此同時，綠龍摩挲著洞壁，試圖用石行術進入土層內。從聲音判斷，聲音就來自他頭頂不到十尺的位置。他天生多疑，不管這個女童什麼來頭，偷偷潛入到她身後控制住，才是安全的。
土壤內金屬物質相當密集，在裡面穿行，就好像在遍佈鐵蒺藜的水池游泳，幾次進入，他都被擋回來了。
他喪氣地看向鄧巴克，驚疑發現灰矮人此時容光煥發，眉飛色舞，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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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和你講啊，女孩子內褲一定要選擇木棉的，吸水。”
“姐姐你懂得好多啊，雅雅每次穿木棉的小褲褲都會覺得很暖和緊緻。”
“回來姐姐送你一件我自己做的。”鄧巴克用大拇指拈中指，捋了一下頭髮。轉頭發現綠龍正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他。
鄧巴克趕緊把捏住手掌，湊到綠龍耳邊低聲說：“小主人，可不要誤會。族裡喝酒，每次猜拳輸了的人，要麼請客全場，要麼假裝女性給大家開心。我猜拳差，又沒有積蓄，就總是……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穿女裝呢！”
斯坦德路嫌棄地把他推開。
大老爺們？女裝大佬吧。
“姐姐你還在嗎？”
“在，我在。”
“可以幫雅雅一個忙嗎。剛才你敲石頭，我這裡也響了，堵住我洞口石頭和堵住你們的，應該是同一塊。雅雅力氣不夠，但是手邊有一根木杆，可以撬石頭。”
鄧巴克看向綠龍，斯坦德路點頭，現在要前進，就必須弄掉這塊擋路石。
“好，那姐姐在下面推，雅雅在上面撬。”
“那我撬了。”
綠龍和灰矮人同時推石頭，這塊石頭不算太大，但是嵌在洞口了。綠龍咬緊牙關，灰矮人滿頭青筋，使盡全力。
石頭一點一點向外傾倒，最終譁啦啦沿著洞壁掉下去，風呼呼吹進來，顯露出外面黑洞洞的廣闊空間。
鄧巴克一屁股坐在洞口，上氣不接下氣，。
他忘了偽裝，用粗厚的原本聲音說：“謝啦，妹妹。”
就聽上面同樣粗如銅鐘的聲音回答：“不客氣，姐姐。”
鄧巴克和斯坦德路愣了一下，對視一眼，從洞口探出頭往上看。
上方幾尺高的洞口處，也探出一個腦袋往下看。典型的地表矮人鍋底臉，招風耳朵，銅鈴眼睛，洋蔥鼻子，香腸嘴唇，尺長絡腮鬍子用金絲捆紮。
三顆腦袋同時爆出一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