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這還是他自徐開死後第一次進入犯罪者的夢中、給他們施加壓力。
恍惚中言雨甚至覺得自己身邊還有個矮個子少年的身影。
——距離徐開之死其實沒有太長時間,但對言雨來說,它卻顯得格外漫長。
他遭遇到了太多的事,夢中的戰鬥,擁有青色眼眸的一族,對自己能力新的認知……
這些足以讓他度日如年。
以至於先前的他幾乎是在迴避“用力量做好事”這樣的想法,它讓他想起徐開,他也更想單純用夢滿足自己。
現在再回想起先前的心緒,他不由得一陣苦笑。
心情的好轉讓他終於有餘力去想一些額外的目標,同時,這也說明,他已經可以正視徐開的死了。
時間是最好的傷藥。
言雨曾經不相信這句話,現在,它只能讓他苦笑。
“……去吧。”他對自己說道。
他閉上眼睛讓思緒沉澱下來,再睜眼時,他已經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夢境上。
這出人意料的不是個非常糟糕的夢,夢主人正躺在床上,看著手機不知在等待著些什麼。
也許是簡訊?也許是電話?言雨漫不經心地猜測,想起徐開死的那天早上,他無望地撥打著電話。
夢總會把人在平日裡忽略(或許是刻意的)的心思展現出來。
言雨看了他一會兒,突地出手,把人拽上街道。
『意志化為利刃。』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尤其不想看見反射著自己影子的鏡子。
目光陡然冰冷,意志之刃猶如手術刀般精細,寸寸將夢改造成他想要的模樣。
夢主人被無形之力拽上街頭,落腳瞬間四周的景色已然鋪開。
那是言雨學校附近的道路,他用自己熟悉的環境佈置場景,同時摒棄了所有人類的剪影。
掉落在那裡的夢主人茫然抬頭,夢境自動從他的意識中取出了場景補完這個不完整的夢境。
言雨看到夢主人的身邊出現了人影,一個女生被他和同伴們圍繞其間。
——嗯?她是……
言雨發覺他似乎認識那女生。
他記得她是嚴鈴子的同班同學,也是她的好友之一,她的名字言雨記得是……
“……章詩翎?”
嚴鈴子口中的“小翎”。
夢主人收起了手機,意識的自我修復特性讓他漸漸融進這個言雨為他佈景、由他自己的意識填充的夢境中去了。
——這樣不行。
言雨一轉念。
方才塑造起的夢境場景立刻消失,夢主人再度不知所措地抬頭看向天空,手中又緊緊地握住了手機。
隨著言雨的心念轉動,那手機裡漸漸有什麼膨脹起來,變成一個黑色的剪影。
不一會兒,那剪影立起、充填,變成了實在的“人影”。
夢主人呆呆地注視著眼前一切。
連言雨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是人嗎?
它看起來的確是一個人的模樣的東西,有些部分看起來是女生的裙襬,模樣眼熟。
其實他只是突發奇想,將附著在手機中的意念抽出、擺弄成現在的樣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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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夢主人在等待著的……人嗎?
他覺得至少夢主人會這樣認定。
“哈……”坐在半空中的言雨不由得笑了。
夢被操縱著不斷向前流去,宛若一出木偶戲正在他眼前上演。
那影子帶領著夢主人向前行走,道路漸漸狹窄,而就在道路前方,言雨精心為他們安排的夢中反派就在前方。
他們沒有走多遠,反派就已經登場,數個人影圍繞了他們。
對方惡聲惡氣地對夢主人說:“把錢交出來。”
恐懼在夢中暈染開來,那並非操縱的結果而是夢主人真心實意地感到恐懼——他竟然還能感到恐懼。
惡意的嘲諷在腦海中打轉,言雨滿意地看著下方的場景:
儘管夢主人試圖做些什麼來改變現狀,但夢絆住了他的手腳,在充斥著驚恐的空氣中,對方掏出了刀子。
只要再加上少許渲染一切就能變成他想要的結果,坐在半空中,言雨歪了歪頭。
而後……露出了一抹笑容。
“——很有趣嗎?”某個聲音冷冷問道。
正沉溺於製造夢境的愉快的意志猛地清醒,而身體在那之前就已做出反應,言雨一翻身,箭矢立刻落在他原本坐著的地方。
隨即炸裂。
驚覺夢中再次出現不速之客的言雨額上滿是冷汗,他抬眼就對上了一雙青色的眸子。
站在屋頂上的青年眼中滿是冷色,他用了之前夢中言雨看到的形象,不像那個青眸少年,他似乎沒有隨夢境更換外貌的習慣。
他抽弓,搭箭。
意志之刃果斷展開,箭矢飛來的瞬間排開的劍刃將箭矢不偏不倚地擋下——渲染成了屬於言雨的顏色。
若不這樣做,他擔心那兩支箭會在落地後重新彈起,他毫不懷疑青年有能力做到這點,他絕不會忘記之前夢中分成兩支的箭。
“又是你!”
聲音似乎有著重疊的效果,言雨飛身向後退去,然而接連而來的飛矢成功地阻止了他的下一步舉動。
退路完全被箭矢封鎖,對面的青眸男子冷冷地注視著他。
與技術尚未成熟的少年不同,他所做的一切冷靜果斷,更有著像是瞭解言雨會做些什麼的透徹——
冷汗。
“混帳……!”他咬牙,抬手在半空鋪開無數利刃,“你們怎麼就不能稍微放過我……!”
遠處的青年聞言眯起眼,懸浮著的劍陣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他拉開了弓。
“為什麼我們要放過魘?”
——而後箭射出。
箭出的瞬間言雨的劍也猛然落下,與此同時第二輪的劍陣湧上阻擋在了飛矢之前。
“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啊!”言雨向那青年大聲喊道,“就算是魘,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殺死吧?!”
一瞬間,他看到那青年的動作微一遲滯。
“原來如此……果然是你對那孩子說了這些啊。”
然而即便出現短暫的停滯,但對方仍留下了充足的時間在意志之刃到來前躍起,下落時新的箭矢已搭上弓弦。
冰冷的箭尖不帶任何感情。
“的確,你讓那孩子動搖了。”拉弦的手鬆開,“但是這種計量不會每次都奏效。”
箭若流星。
言雨看見巨大的青芒向自己劃開,青色的光暈在他眼底留下殘像。
他只得後退,意志之刃立刻在眼前展開,一層——被衝擊、被突破了。
二層——斷劍堆積成山,而後迅速消失,已經折斷的利刃不必憐惜,迅速投入下一層的構建。
而後是第三次、第四層、第五層。
足足五層的劍刃才終於將那支箭矢阻擋在了半路!
從意識深處壓榨出的求生本能此時發揮到極至,它迫使言雨超越極限地在短時間內凝聚五層的劍陣,太多的劍刃讓他的眼底滿是明晃晃的光。
言雨咬住牙,虛無脫的疲憊感從深處湧上,他竭盡全力地支撐著,因為現在還不到——
所有劍陣在眼前一起消散。
他忽然發現那射箭的青年已經近在咫尺,他一傾身手肘狠狠砸向言雨腹部,後者眼前一黑,終於沒能再支援下去。
言雨因衝擊一下子摔倒在地,當視野再度恢復時帶著青色冷光的箭尖已經近在咫尺。
——……
腦海中的警鈴連線成片,他張口試圖再說些什麼,可眼前冰冷的青色雙眼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他他不會再聽。
因為他不似言雨先前遇到的那少年般初出茅廬,誅殺魘的想法已在他腦海中根深蒂固。
但是對策。
一定、還有什麼樣的對策——
不然。
會死。
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
好像意識已經被沉澱進了意識海深處,那裡有著別的什麼在,那些東西連成一片。
他們——那些似乎群體又似乎個體的東西——
正在叫囂著死亡的臨近。
然而,這些東西。
所有這些他在剎那須臾感覺到的東西。
都在下一刻被徹底改變。
『意志燃起烈焰。』
赤紅的火焰燃上青年的身體,近在咫尺的烈火卻沒有傷及言雨半分。
他瞪大眼睛看著一切,因為驚恐他甚至沒有從火焰下退開,紅色火焰中青年青色的雙眼一下子就被烈火吞沒。
……據說一個人從被燒著到被燒死需要三分鐘時間。
而青年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就那樣化成了飛灰。
言雨不可思議地看著那樣的光景。
火焰仍在燃燒。
那是殘酷、兇狠——卻又純粹的烈火……
在火焰深處,他看到了那個人。
身穿火紅色的長袍,身周為火焰所包裹,黑色的長髮因熱氣飛散,猶如深淵般的眼中笑意閃爍。
那雙眼睛,其中猶如蘊含著無窮的天上繁星,她正注視著他,款款向他走來。
她的每一步都能帶出一片火焰點燃的紅蓮,她行走時的姿態是言雨所見過的世上最美的事物。
他甚至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她身上挪開。
意識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融化,留下的東西既甜膩又清澈,透過去,能夠看見悠遠的閃光。
在那些透亮的光中他分明看見了現在的自己,那女子看著他,伸出手,指尖上的火焰是意志的結晶,與他的利刃異貌,與他的利刃同質。
火焰,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言雨不知不覺中伸出手握住了那團火焰,緊接著,他聽見了聲音。
那或許是已死青年最後說出的話語,直到此刻才傳至他耳邊,與另外一些聲音和波紋重疊在了一起。
“‘火魔女’……”
這一天晚上,言雨在夢中。
邂逅了以火焰為利刃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