貘與貘的戰鬥，貘與魘的聯手。
若有人來到這個夢中大約會被這樣的場景震驚，夢中青色佔據了大片山河，而紅色則點綴在那些青色間，翩翩起舞。
——蝴蝶將力量灑落，盡力驅散著那些青色。
章詩翎是他的援軍，然而徐莫明白剛成為魘的魘很難成為威脅，他只是借用她的力量，讓他得到更多的機會。
長鐮下揮，與他戰鬥的貘立刻阻住鋒刃，一抬手長劍忽地改變了姿態。
“嘖……！”
貘的兵器從不唯一。
他們的武器說到底是意志的凝聚，改變模樣自然不在話下。
長劍一下子穿進了少年的側腹，他猛地咳了一聲，溢位的血已經佈滿唇角。
不過他並沒有放棄，仿效著對方的做法，長鐮同樣改變——
就在這個瞬間，更引人注目的狀況奪去了他的注意力。
從眼角他看到遠處夢中的一角已經有新的青色凝聚成型，徐莫“嘖”了一聲，把長鐮擲出，稍稍退身。
“你沒事吧？！”章詩翎立刻緊張地問道。
“還好……”徐莫抹了抹唇角的血，“但是，咳……新的貘……”
“——我來拖住現在的對手。”章詩翎在他還沒有把話說完前就把這句話說出了，“這樣的話……你有辦法阻止那個……呃，貘進入夢吧？”
“有。”徐莫沒有推辭。
事實上現在的他們沒有相互推脫的資本。
少女露出了些許笑容——看起來是在勉強地微笑著，只是為了緩解自己的情緒。
這場宛如趕鴨子上架般的戰鬥，但她已經決定要堅強面對。
徐莫沒有再說什麼，兩人對望一眼，默契地凝聚起各自的力量——
他向新青色凝聚的地方衝出，與此同時漫天的紅蝶開始出現，鋪天蓋地地衝向原本的貘。
光、四下閃動。
徐莫不再去看身後的事，他一心一意地衝向自己的目標。
長鐮再度在手中凝聚，傷口流得血更多了，他絲毫不在意。
鐮刀揮出。
青芒一閃而過。
——？！
沒有……質感……
假像！
徐莫立刻覺醒，他猛地回頭，那只貘已經逼近了章詩翎——
對貘來說，魘必須諸殺。
這個概念瞬間湧上他心頭，來自貘多年的教導在這一刻得出了最直接的反應。
他衝進了長劍的攻擊範圍中。
劍光揮下。
“——”
一瞬間貘和章詩翎的臉上都出現了不可思議的神情，貘一臉震驚，可燃性嬌小的少女則手忙腳亂地接住了他的身體。
鮮血——其實他的血也是紅的，不是嗎。
“不、等等……！”可章詩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多的鮮血，“為什麼……為了、救我……？”
她沒成為戰力卻成為了被保護的物件，大滴的眼淚從她的眼中流出，落進了徐莫的鮮血中。
但貘並沒有停下，青色的雙眼中儘管帶上了不可置信與哀傷卻並沒有雜進遲疑，她退後一步，再度握緊了劍。
“抱歉。”她說。
言雨睜開了眼睛，視野所及是一片黑暗。
無底洞，眼前的一切是無底洞的底，冰冷無比、諱莫如深。
——在這裡的，是他。
他們為他呈現了那樣一場夢境，把關於過往的事一一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不……或許不對。
並不是他們將之呈現，而是他自己，回想起了那些過去。
他在黑暗中，用片刻沉默來整理自己的思緒。
“現在，我明白了。”他說，聲音在海水的底部遊移不定——原來夢的深處並非孤島，這裡也在海中，“我明白了……過去發生了什麼、我們是什麼……”
話語聲隨著水流緩緩流動，黑暗中，有什麼人露出了微笑。
“——以及，我現在要做些什麼。”
言雨閉上眼睛，讓意識更加靠近了那些黑暗。
黑暗中——沉澱著過往的他。
“你們都是我。”他說，“卻也……並不是我。”
黑暗，瞬間被話語擾動。
所有的暗中之黑瞬間集結在了一起向他湧來，海底的暗流般徹底凝聚。
然而銀白色的劍光忽地出現在了這片黑暗之中，言雨睜開眼睛，長劍已然出現在了他身前，劃開了虛浮的黑暗。
“抱歉。”他用平靜而冰冷的聲音說道，“已經該是我回去的時候了。”
蝴蝶在最後一刻仍想阻止貘的前進。
然而已身經百戰的貘只一揮手就讓那些蝴蝶化成了風中飛灰，失去了它們美麗的雙翅。
“啊、啊……”
章詩翎意識到了，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反抗。
現在在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她能做的事情了。
長劍舉起。
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即將來臨的死亡剎那——
“——鏹！”
金屬的碰撞聲在她的黑暗中響起。
章詩翎猛地抬眼，已經被青色圍繞了的夢境驟然乍顯一抹的——銀白。
半空中，長劍墜落。
一隻手從後頭摁住了她的肩膀。
“沒事吧？”那個聲音問——熟悉、並且親切。
在這個瞬間猶如從深淵中走出的救贖。
“言雨……！”章詩翎淚眼摩挲地抬頭望向他，淚珠不斷地向下掉，她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懷中的徐莫，“他——”
“我知道。”言雨垂下眼眸，無數劍刃隨著他的動作在身前形成屏障，阻住了對方的攻擊，“這夢裡發生的事……我都知道。”
——因為他是夢的主人。
在他返回夢境的一瞬，所有發生過的事就成為了他的記憶。
言雨蹲下身，不遠處劍刃不斷被青光轟擊，然而銀白堅挺著，不為所動。
畢竟他才是這個夢的主人。
“抱歉。”對著已經昏迷了的徐莫，言雨開口了，“我來遲了。”
——隨著這句話劍上的銀白忽然徹底爆發！
無數的銀光、向外擴散。
言雨起身，黑色眼眸裡的光芒猶如來自深淵的光影迴盪。
“接下來……”他回身，劍刃突地消散，露出一陣片青色的夢境，“——也差不多該找你算帳了吧？”
“什……！”
青色，轉瞬被驅逐。
天空中無數劍刃向四周排開，它們的光芒投射入地，無數野草隨著它們的閃爍鑽出地面，夢境再度變回原本的草原風景。
——只不過，那是銀白色的草原。
銀白色的野草隨風舞動。
貘猛地向後退去，她的一抹青色在夢中忽地變得格外扎眼，她驚恐地抬頭望向天空，天依然是藍色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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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無數的劍刃覆蓋了。
言雨注視著她，他揚手，一個名字緩緩地從身體深處吐出。
“——‘劍之天’。”
那是曾經天主的利刃，亦是反抗的刀光，切開過黑暗巷陌中的軀體。
是他所有過去凝聚而成的形態，過去堆積成了現在，才有了他手中的利劍。
劍刃，落下！
章詩翎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言雨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先前她和徐莫聯手也無法消滅的貘擊殺，那時候她抬眼看向這個夢中，天地間盡是銀白。
然後那抹青色，就那樣消失在了銀白的光芒中。
而操縱著那些劍刃的夢主人在那之後長久地佇立沉默，直到許久才終於轉身，把蜿蜒整個夢境的意志收回了懷中。
銀白色轉瞬退去，草地再度恢復了翠綠，天空也恢復了湛藍。
連同之前被徐莫的力量籠罩的那部分一起。
言雨再度在她身前蹲下身，把手貼上徐莫的額頭，手掌中銀白色的光芒逐漸擴散——
他在把自己的意志交給徐莫。
章詩翎忽然意識到。
先前的戰鬥已經讓她在短時間內快速成長，她現在已經能夠分辨眼前意志的流動。
懷中昏迷的徐莫動了動。
章詩翎這才意識到自己從剛剛起就一直抱著一個陌生的男性——並且，還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
“呀啊啊！”她幾乎是跳了起來，腳步飛快地向後退開，把言雨和徐莫遠遠地甩下。
“？怎麼了嗎？”然而言雨只是抬起頭，以不知是好笑還是什麼的表情看向她，“我有那麼奇怪嗎？”
他順勢把徐莫放在了草地上。
“那、那個……沒有……！”章詩翎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她急慌慌地解釋道，向著兩人的方向靠近，在一步遠的地方屈膝做了下來。
——而就在坐定的瞬間，她忽然發覺。
說“沒有”，或許……也並不是她的本心——
眼前的人和她印象中的“言雨”有著微妙的不同。
並不是說他的外貌。
並不是說他的表現。
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行為律動都與原本的言雨一模一樣，意志的波動有些紊亂，但章詩翎之前看不到這個，自然也無從得知。
她判斷自己感覺到的“微妙”並不是源於任何用理性可以分析的東西，硬要說起來，那是“直覺”。
……都說女人的直覺是最準確的。
言雨還在為徐莫治療，她用坐在不遠處，偷偷地打量著自己的心上人。
“言雨……”
聲音沒有被聽到。
地面上的徐莫已經漸漸恢復，眼睫微微顫動著。
她召喚出了一隻紅色的蝴蝶停在自己的指尖。
這裡並不是她凝聚自己意志的最好場所，畢竟這裡是言雨的夢，而不是她的，她所做的只不過是把方才散落的蝴蝶碎片重新凝聚了起來而已。
——凝聚？
對了……
章詩翎忽然意識到了。
在她眼前的言雨，就像是——
將無數人打碎、融合、拼湊。
最後，再取出了其中屬於“言雨”的那一部分、一樣……
PS:馬上就要五十了用什麼方法寫標題比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