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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其一 暴風雪的先兆

第二紀元764年12月16日。

今天是這一年裡最寒冷的一天。

三十五歲的神學學者,弗朗索瓦?卡紐斯正哆嗦著,縮在簡陋的帳篷裡。他裹著條厚厚的毯子,只把握筆的右手露在外面。那毯子本來是一整塊毛皮,其曾經的主人是一頭樣貌類似於山羊,但是體型大得多的怪異生物。

弗朗索瓦不時把右手抬起來,用嘴呵幾口熱氣,他已經重複做了不知多少次。但是很快,那一點溫熱,不足以幫他維持手部的知覺,他不得不把鵝毛筆放下。

“要是有火就好了。”他這麼想著。

他低下頭,望著自己手背上新添的凍傷。自從來到這裡,凍傷幾乎是無法避免的。他把毛毯開啟儘可能小的縫隙,把左手也伸了出去。他從一小罐完全凝固的油脂中,用力地揩下一塊,然後忍痛將冰冷的脂肪,塗在凍傷嚴重的部分。

他每天都這麼做,但這並不足以為他的手提供有效的保護。不用很久,右手上痛癢著、發紅著的凍瘡,就會被開裂的創口取代。

他讓右手也縮起來,身上的毯子也裹得更緊。透過帳篷上破損的縫隙,他呆呆地望著紛飛的大雪,同時聆聽著狂風的呼號。

天氣一直都很糟。每到這個季節,就將變成這樣。裹挾著大雪的寒風,輕易就能透過裂隙,鑽進著定簡陋的帳篷中。

而這還算不上是暴風雪。

這裡沒有油燈,沒有蠟燭,更沒有炭火盆,帳篷裡又冷又暗又潮溼。在冬天稍縱即逝的白晝經過之後,他除了呆坐在帳篷裡,什麼也做不了。

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又沒有火的陪伴,幾乎無人可以忍受。但是對於弗朗索瓦來說,他就快要習慣了。這已經是他如此度過的,第八個嚴冬。

“這一定是神的旨意。”虔誠的他,不認為還能有其他的解釋。

他在這裡,在幾乎能凍結空氣的極寒中,能夠存活下來,還堅持了八年之久,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我要活下去,完成我的著作,把神真正的意志昭示給眾人。”他始終堅信著,這就是他生來揹負的使命。他想著,又將放下不久的鵝毛筆提起。彷彿他的意志,重新讓他的雙手變得溫熱了;而呼嘯的狂風,也無法阻礙他傾聽神的話語。

十多年前,剛剛二十歲的他,在利貝拉的一所神學院裡學習。很快,他的離經叛道,就已令他臭名昭著。

他建立起名為“勘誤社”的組織,將志同道合的青年人吸納進去。他多次公開抨擊首席祭司和大聖堂,發表不敬的言論,又宣稱以往對經書的解讀中,存在著巨大的錯漏。

他的一系列褻瀆的舉動,終於讓利貝拉的國王,和埃克雷西亞的首席祭司,二者都不能容忍。原本關係並不和睦的雙方,竟願意一時聯合起來,各派出士兵來追捕他。

他僥倖地越過了利貝拉的國境,逃到了卡塔利斯。可他的組織卻被取締,支持者們紛紛落網。留在他身邊的,僅有最後一名同伴。

他們輾轉數地,一再改變化名,甚至喬裝改扮,卻始終無法擺脫追捕。數年間,弗朗索瓦沒有一夜能睡得安穩。

最終,他似乎已經無路可逃。他被埃克雷西亞和利貝拉,以及後來參與進來的卡塔利斯,三方的士兵圍在一座小鎮裡。唯一的去路,就是背後的鮮有人類涉足過的雪山。

沒人知道那雪山有多麼高聳,也沒人知道那裡還潛藏著什麼。即使是在夏天,也極少有人願意涉足這裡。更何況,那時正是十月,山腳下樹木的枯葉尚未落光,山巔的寒風卻已經足夠凜冽。

但弗朗索瓦沒得選擇。絕境激起了他對生的渴望,他不願放棄這唯一可能的活路。

他繼續違抗著大聖堂的旨意,跪在神的畫像前,做過一次長長的禱告之後,便與他最後的朋友一起,毅然踏入了雪山。

“神不會拋棄我們,不會拋棄祂的子民!”

他們是幸運的,或者,也許真的被神力加護。他們沒有在寒風凍僵,反倒捱過一個又一個冬季,活了下來。

弗朗索瓦脫離了人世,終於可以安靜地思考。

他早已厭倦了舊宗教的種種教條,也受盡了腐朽教團的壓迫,卻始終不改對神的篤信。“那些墮落的教士,沒有資格代表神的意志。”他一再重複,並始終堅信。“我願意為神的視野,付出一切,也包括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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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因為我生來就背負著使命,我註定要來到這裡,在這個最接近天空的地方,聆聽神的聲音!。”他想著,心情激動了起來,“我要把這神的話語傳達給世人!”

他甩開毯子,並躍了出來。他虔誠地跪倒在地上。他的雙手伸向天空,雙眼也向上仰望。他的目光似乎已經透過帳篷的尖頂,又貫穿了密佈的烏雲,直抵神的身邊。

而神也張開懷抱給予他回應,向他投下閃耀的金光。金光籠罩了他的全身,讓他感到無比的溫暖。

他沐浴在金光裡,神的話語又一次在耳邊迴響:“回去吧!讓這個世界,迴歸它原本的樣子!修正它的錯誤吧!不要再讓任何人曲解我的意志!”

“神真實的意志,終將照亮整個世界!”他的目光像兩團烈火,似乎能夠洞穿黑暗。四周狂風的怒號,在他耳中,已完全變為神的低語。

他飛快地跑回案邊。他的視野變得越來越狹窄,除了他自己的手稿以外,什麼也看不到了。他伸出傷痕累累的右手,拈起鵝毛筆。他飽蘸了墨水,在自己的手稿的最後,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加上了最後的一行:

“神真實的意志,終將照亮整個世界!”

“那一天就要到來了!”他盡力以母語高喊著。他已經感受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寒冷或是溫暖。

他笑著,伏在案上。

他的著作完成了。

此刻,帳篷外的天空,顏色如同生鐵一般。

暴風雪就要來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