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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隕落(一)

哈斯提安發射的電弧,正打中奧雷里奧的結界。電流剛一命中結界,便像是水流撞在牆壁一樣,被彈得四散。

但這電擊並不像水流般無力。奧雷里奧明確地感受到,從正前方傳來的衝擊。他心想:“要是不用結界,真的不容易接下來。”他把身體往下沉,壓低了重心,雙足幾乎要陷進泥土中。

他如此盡力地抵禦,又努力穩住身體,卻仍被正前方傳來的巨大力量,向後推出一呎有餘。他的雙足在地面上,留下了兩道痕跡。

哈斯提安六世並非強大的魔法師,他的法術只是雷尼爾傳授的。雷尼爾雖是奧威蘭的宮廷大法師,但也絕對算不上高手,比起奧雷里奧和盧西亞諾,都有不小的差距。他能教出來的學生,實力也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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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國王不打算留下後手的餘力,這令他變得極為強大。靠著強大的意志力,將自己的全部魔力擠了出來。他不再是僅僅嘔血而已,眼眶、耳朵和鼻腔,現在也開始湧出鮮血。他的皮膚也開始崩解,頭髮也根根脫落。

奧雷里奧和盧西亞諾,都覺得吃驚。他們這些法師口中的“耗光魔力”,和這位國王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同一概念。

空氣中魔法粒子的流動,有一個大體的趨勢,其規律接近於河口處,海水與河水混合後鹽分的流動。和鹽相近,魔法粒子也會由豐富的地方,流向匱乏的地方。

一般來說,人體內部的魔法粒子,要比周圍的空氣中豐富許多。自然情況下,魔法粒子會緩緩地向外逸散。而施放魔法,則是令魔法粒子定向流動,主動降低內在的魔法粒子含量。當體內體外的濃度相近時,便是“耗盡魔力”的狀態。此時再想施法,就變得相當困難,身體也開始感到疲倦。

而面前的這位國王,他不只是消耗到了這種程度,而是更進了一步:他幾乎將體內的全部魔力清空。他體內的魔法粒子濃度,遠低於體外。空氣中的魔法粒子,迅速地湧向他,試圖填補這個空缺。

但這並非是件好事。魔法粒子向他移動的速度,遠超出人類的想象。這些粒子就像是微小的尖刀,在他的體表上留下數不清的創口。

奧雷里奧看不到微粒的運動,也不瞭解這麼內在的緣由,但是他也非常清楚,自己面前的男人,現在已經沒救了。而他只要撐持下去,擋住對方的電流,他就將取得最終的勝利。

但是奧雷里奧沒有料到,哈斯提安六世,又做出了瘋狂的舉動。那位國王已經遍體鱗傷,臉上的皮膚已經剝落大半,其下的肌肉都暴露在外。想必身體的其他部分,也是一樣殘破。然而,魔法粒子飛速地向他湧來,有一小部分補充了他的魔力。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力量,便又將這些魔力注入到劍中,令自己放出的電流變得更強。

這麼做的代價極大,他的身體將更快地崩壞。只聽到“啪”的一聲響動,國王的下顎脫落了下來。他面頰的肌肉已經粉碎,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骼。骨骼失去了肌肉的牽拉,關節自然地開啟。

哈斯提安六世,正逐漸變得支離破碎。但是他已經幾乎感受不到痛苦,視覺和聽覺越來越模糊。他身體的大多數機能已經停止,唯獨心臟和肺部,仍在呼吸著。它們耗盡最後一點力氣,撐持著大腦的運作。而他大腦中的大部分活動也已經停止,他不再能夠思考,只是還在堅持著施法。

“瘋子!”奧雷里奧在心裡罵道,他感到正面襲來的電流越來越強。雖然他的結界還足夠堅固,但是卻並不持久,其極限就是十秒。現在,這個結界已經將要失效。

被這樣的一個瘋子的法術打中,會遭受多大的傷害,奧雷里奧無法預估。他回頭一望,見背後還有幾名本國的士兵。他知道,自己若不能擋下這道電流,後面那些戰友就都要遭殃。“我不能退開!”

就在這時,他卻覺得自己腰上傳來陣衝擊。他還來不及回頭,便已經摔了出去。他在地上前滾一圈,接著猛地跳了起來。他再掉轉過身,卻見盧西亞諾撐起結界,抵擋住了那道電流。

“白痴!結界的時限快要到了,還不快讓開!你到底在想什麼!”盧西亞諾罵著,被那道電流推出四五步遠。

“你才是白痴!”奧雷里奧反過來罵道,“你的結界法術這麼弱,還……”

“你知道我的結界弱,居然還愣著!快殺掉他,不論用什麼辦法……”盧西亞諾正說著,一陣強大的衝擊,便將他打翻。他後背撞到一顆樹上,“哇”地一聲驚呼之後,癱倒在地上。

他這麼一摔,精神無法保持集中,手中的結界也隨之消散。電流直接打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全身籠在淡青色的光芒中。

盧西亞諾痛苦地喊叫道:“奧雷里奧!快施法!殺了他!殺了他……我就有救了!”

奧雷里奧用力點頭,施放了“火球術”。這枚較大的火球,直奔哈斯提安六世的胸前而去。它擊中目標之後,便猛地爆裂開來。火光吞沒了國王殘破的身軀,想必他已經不可能倖存了。

然而,幾秒鐘之後火光散去,四周卻尋不到國王的殘骸。奧雷里奧回過頭,遠遠地望見一名騎兵的背影。那個騎兵將國王拉上馬背,趁亂突圍而出。

奧雷里奧一揚手,向那騎兵發射了一輪火彈,然而它們或左或右地偏離。他見那騎兵越跑越遠,輕輕地嘆了口氣,走到盧西亞諾的身邊。

盧西亞諾還躺在地上,白袍上到處都是汙髒的痕跡。他的身上帶著電,銀白色的長髮,根根都直立在頭頂上。

他伸手往口袋裡一摸,從中掏出自己的單片眼鏡,然後怔怔地望著。剛剛這麼一摔,鏡片也碰得粉碎,現在只剩個框架。

“你也是胡來!”奧雷里奧說道。

“你撞了我一下,我也非要撞你一下不可!”

奧雷里奧肩膀一聳,說道:“你報復心真重。怎麼樣,用不用我拽你一把?”

“如果你堅持的話。”

奧雷里奧卻搖了搖頭,說道:“不。你帶了一身電,我不想弄亂髮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