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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天選之子”

山谷中的大火持續了數個小時,才被一場小雨澆滅。此時,山谷中的亂石,部分被燒成了石灰,雨點灑在上面,就劇烈地沸騰,發出滋滋的響聲。

士兵們幾乎無一倖免,超過萬人死在這山谷中。他們押送的物資,包括三萬擔小麥、大量的冬裝和彈藥,也被大火焚燬,損失摺合八萬塞林,幾乎佔利貝拉全年預算的百分之二。

這些物資的損毀,不僅僅帶來金錢上的損失,還使得身處敵國的士兵凍餓交加。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硬要持續對拉比斯的圍困,也許還會有數萬人將在卡塔利斯漫長的冬日中死去。

奧雷里奧站在懸崖邊,雨滴澆在他身上。他低頭望見谷中的慘狀,幾秒之後回過頭,對歌洛莉婭和博納說道:“走吧。”

他們獲得了一場完勝,只以幾十人傷亡的代價,便殲滅了一萬敵軍。但他們似乎沒有那麼欣喜,大多數人都低頭不語。士兵們在取得大勝之後,理應大喊著慶賀,但這場戰鬥近乎單方面的屠殺,這令所有人的心情十分沉重。老兵們的狀況稍好,新兵們卻都有些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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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雷里奧察覺到他們情緒的變化。他躍上自己的乘馬,卻沒急著出發。他掉轉馬頭,望向眾位士兵,提高聲音說道:“眾位,聽我幾句話!我理解你們的感受。人如果沒有半點同情心,和禽獸有什麼差別?但是……這是戰場!我們不在這裡消滅他們,他們的物資就將送到前線,讓我們失去數以千計的同胞。”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都應該堅信,我們的舉動是正確的,我們的敵人是一個邪惡的國家,是暴君邪惡的意志。我們在此不是屠戮了敵人,而是保全我們的共和國,捍衛我們共同的產業!”

“這些死者本來都是無辜的,是暴君把他們送入了地獄!如果我們不想落得同樣的下場,不想被暴君驅使,就該少些猶豫。緊握手中的武器,毀滅來犯的敵人,守護共和國和民眾的利益!我們來放聲大喊,共和國萬歲!”

“共和國萬歲!”大約半數的士兵,隨著他喊了起來。因為並不是人人都開口,他們的呼喊並不如以往的響亮。

奧雷里奧停頓片刻,目光掃過眾多士兵。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聲音提得更高,喊出聲“萬歲!”他盡力呼喊,嗓音略有些嘶啞。他的話音落下之後,博納與歌洛莉婭也跟上,大聲喊出了口號。餘下的士兵終於被打動,數百人的“萬歲”的吶喊,直灌入山谷的底部。

“好!走!我們不要在敵國境內多耽擱。”奧雷里奧說罷,用腳一踢馬腹,便縱馬賓士。同樣乘馬的歌洛莉婭和博納,跟在他身後。士兵們被鼓舞之後,又燃起了熱情。他們精神抖擻,小跑著跟在後面。

兩天後,補給隊遭到伏擊,最終全軍覆沒的訊息,便傳到利貝拉國王萊昂的耳中。這位年輕的國王,聽了之後癱坐在王座上。他原本以為自己制定的計劃萬無一失,可以避過敵人的耳目,卻沒想到最終落到這樣的下場。

“不可能……不可能!”他竭力否認著自己的失敗。

從三四歲時開始,他便鋒芒畢露。他的父母、宮廷裡的臣僚和僕從,對他的聰慧或自豪或敬佩或讚歎。他的兄弟姐妹也個個機敏,但沒有一個能與他相提並論。

七年前,他同父異母的長兄“意外”墜亡,他成為王儲。他當時不過十歲,但已經隱約產生了一種認識,他就是被神選中的孩子。

他登基之後,宰相尼古拉?拉塞爾把持著朝政。他將這視作上天的考驗,欣然接受了挑戰。他乾脆地處理了這些老臣之後,終於將大權收回在自己手中。他認為從那時開始,就是他大展拳腳的時候。

他即將成為利貝拉,乃至全利帕裡亞大陸、全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君主。他的母親是大帝國某位元首的後裔,他的身體中也流著帝國的血,而且註定將要光復帝國。

可是,佩坦峽谷的慘敗,令他的幻想破碎。他從小到大,都遠勝過同齡人,他從未品嚐過失敗的滋味。他覺得難以置信,希望這只是場噩夢。

他在王座上癱坐了許久,僕從不知道呼喚他多少聲。他終於清醒過來,知道現實的情況就是這麼殘酷。

“陛下,請您做決斷。”

他之前獨自做出的決策,現在就該獨自承擔後果。他以為自己是全能的,不需要多餘的臣屬,因此身邊再沒有半個能為他出謀劃策的臣子。

“我……”國王面露悽苦的神色。他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他只想簡單地說句不知道,但他的驕傲阻止了他。他不能在僕從面前,顯露出半點無助。他迅速收斂愁容,說道:“我有主意了。”

“請您下令!”僕從說道,“現在的狀況,可以說是很危急,請您……”

他憤怒地打斷了隨從的話語:“我知道!”他平時就不喜歡被人催促,在經歷失敗之後更是如此。“你個蠢貨,以為我不知道情況很緊急嗎?”

“陛下……請您息怒!”那僕從嚇得臉色煞白,當即跪倒在國王腳邊,低著頭請求寬恕。他見識過國王雷厲風行的手段,所以有充分的理由畏怖。

那些朝中的大臣,因為位高權重,國王不能輕易下殺手。而他是個小小的僕人,性命對於國王來說,就像是螞蟻般微不足道。

“你起來,我有我的打算。”國王的語氣稍稍緩和。

僕從不敢再多嘴,站在一旁靜候國王的指示。

“去,把拉塞爾叫來。”

這僕從也是個很機敏的人,其實一直滿腹疑惑。他知道國王為補給隊選了條極不尋常的路線,可他們的行蹤還是被敵人獲知,必定是有誰出賣了本國。“聰明的不光我自己。”他這麼告誡自己,然後便退出了大殿。

他將國王的命令傳遞出去,一小隊衛兵便直奔拉塞爾家族的宅邸。尼古拉?拉塞爾,利貝拉名義上的宰相,和他的全家,除了夏爾之外,都被軟禁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