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洛莉婭滿臉不甘的神情。這種毫無來由的煩躁，讓她更加爭強好勝。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她的雙頰紅透，像極了一顆番茄，配合精緻的五官，倒有種特別的美感。
但奧雷里奧可無心欣賞，他只是關心她的狀況。他囑咐道：“你真的該休息，回去吧。回去以後要多喝點水，不要喝酒。也別再勉強自己。”幾番叮囑之後，對方終於願意返回旅舍。他又在這裡站了幾分鐘，確保女騎士不會再偷偷折返，然後才回到廳裡。
回到廳裡之後，他剛好遇見值班的艾莉莎。兩人話都不多，艾莉莎打過招呼，並給他看了張通知，之後又繼續工作。
奧雷里奧讀過通知，得知明天全軍就將開拔。他暗自猜測：“也許要到城外某座山上。”
全軍在城南不遠處的小山上駐紮，是原本的計劃。這樣可以從側面向叛軍施壓，減少直接的衝突，付出較小的代價，就能履行約定。塞倫西亞人口稀少，要是傷亡過多，就會得不償失。前幾天遭到夜襲之後，軍中多了不少傷員，這才不得已改變計劃，進城修整。
奧雷里奧又猜測：“大概傷員恢復得差不多，或者覺得城裡物資匱乏，就溜也沒有意義。確實應該早點離開。要是等叛軍重整旗鼓，大概又會包圍這城。我們若是也被困在城裡，就太被動了。”他大概能理解將軍的用意。
他又想：“這城也真不可靠。城牆設計落後、損壞嚴重，物資也貧乏。最重要的是，有經驗的士兵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城裡盡是新招上來的流氓無賴，指望不上。”
“塞倫西亞的軍隊，是全體國民的財富，絕對不能給外國的暴君殉葬。只要在城外，脫離戰線就極其容易。我們用不了幾天，就能從這裡抽身。若有必要如此……只能期望元老院不會猶豫。”
就在這時，他感到自己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回過頭，見瓦倫蒂諾正站在他的背後，對他咧嘴笑著。才一天沒見，他臂上的石膏又已經卸掉。
“你胳膊好了？”
“哈，當然。我做的那幾瓶新藥，非常管用。”瓦倫蒂諾應答道，面帶自豪的表情。“但是你這傢伙啊！都沒來看我。”
奧雷里奧心有愧疚，自己確實冷落了老友。但他嘴上不願意承認，說道：“誰能想到，這麼快你就恢復了？”
“不要抵賴，明明是你整天風流快活！”
奧雷里奧聽了對方的玩笑話，愧疚之情卻迅速收斂。他回答道：“你也沒受致命傷，我著急見你最後一面？”
“行，這個理由很合理！”瓦倫蒂諾哈哈大笑，“從今天開始，我是不需要再住在那間破神廟了！裡面好多老鼠和蚊子。從今晚開始，我也要住在這裡了。還有啊，我就住你對面的房間，明天開始，你就能看個夠了。”
奧雷里奧搖著頭說道：“難得清靜了幾天。你怎麼知道我住哪間？”
“當然是……問你表姐。”瓦倫蒂諾說罷，目光投向櫃檯後的黑髮女性，“說真的，她長得很漂亮。幾年沒見之後，更這麼覺得了。”
“你這麼覺得？不嫌她比你老，你可以試試提親。”
“這就算了吧！她的性格這麼像你，誰受得了啊？”瓦倫蒂諾連連擺手，“而且，你知道吧，還有更現實的原因在裡面。”
“既然不想結婚，你何必？”奧雷里奧聳了聳肩。
“讚美女人長得漂亮，一定要和她求婚？”瓦倫蒂諾反問道。
“你把讚美提到口頭上，難道不是為了……這個？”
瓦倫蒂諾笑道：“沒想到，你對愛情的態度這麼傳統。”他伸著手，夠向奧雷里奧的肩膀，輕輕拍了幾下，說道：“這麼含蓄可不好！不要吝嗇對女人的讚美。”
“別說得像你有經驗一樣。”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又相互揶揄了一會。他們相處時總是如此，口頭上互不相讓，關係卻不會因此惡化。不久之後，還沒到晚飯的時間，二人就在廳中相對而坐，各捧著一本書
同席用過晚餐以後，兩人又把書捧起。有了另一條書蟲的陪伴，奧雷里奧便能鼓起勇氣，重讀《加瑟裡亞》最後的部分。那一段敘寫了作者晚年悽苦的謫居生活，獨自一人閱讀時還有些哀痛。
瓦倫蒂諾重傷初愈，進行高強度的思考時，腦內還會隱隱作痛。他不能研習那幾部由怪異文字寫成的鍊金術書籍，只能開啟奧雷里奧借給自己的《神學勘誤》來讀。讀到滑稽的部分，兩人一同進行品評，然後不時地發笑。
“也真虧你還能記得。”瓦倫蒂諾說著，把眼鏡摘下。他已經讀了大半部書，正有些疲勞。他用手指按摩著自己的鼻樑——沉重的兩片鏡片壓在鼻上，留下了兩處發紅的印記。
“記得什麼？”奧雷里奧一時不解，隨後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友人想讀這部書，也許只是心血來潮，但他記得清清楚楚。塞倫西亞人大都如此，各種形式的約定，都要貫徹到底。不論場合是否鄭重，他們都不會忘記。大概這就是他們建立起繁榮的商業國度，最重要的原因。
奧雷里奧隻字不提當時行囊空間有限，也不講那時對友人下落的擔憂，只是故意說道：“我拿上這本書時，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本來想擺在你墳前的，這可是你最後的願望。”
“滾吧！”瓦倫蒂諾佯裝憤怒，提高了聲音道。
“那我走了。”奧雷里奧也毫不含糊，直接站起身。
“喂喂喂！我開玩笑的。”
“我不是開玩笑。”說罷，奧雷里奧一指那邊的座鐘。
瓦倫蒂諾望向座鐘，眯著眼睛看了好久，卻還是看不清楚。“你告訴我，那是幾點？”
“沒想到你這麼瞎。”奧雷里奧連連搖著頭，“戴眼鏡都沒救。”他摸出懷錶，把錶盤展示給對方。
“啊？！都已經快到午夜了？”瓦倫蒂諾一驚，隨即笑著說道，“咱們還真是投入。”
“行了，半夜了，小點聲。”奧雷里奧說道，“都睡了。”廳中除了他們二人以外，就只有值夜班的書記員，其他人都已經回屋休息。“還有，沒有所謂‘今晚開始住我對面’。明天就要開拔了，僅限今晚而已。看來她並沒有通知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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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我們也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