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清晨，天才剛亮不久，奧雷里奧躺在一張沙發，剛剛睜開眼睛。他疑惑地望著身上的一層薄被，將其揭開搭在一邊，然後猛地坐起來。“譁”的一聲，覆在他身上的檔案，紛紛散落到地上。
他坐著伸展身體，然後又站起身。昨晚，他讀檔案讀到近兩點，衣服和靴子都沒脫，就在沙發上睡熟了。他睡了三個多小時，倒不覺得睏倦了。
他深吸口氣，先是用手按了按後腦，又伸手拈住長袍抖動，但不論是自己的頭髮，還是長袍上的褶皺，都沒有變得更整齊。他正活動著有些僵硬的頸部，聽見一個聲音：“你這樣，恐怕活不了太長。”
他偏過頭，見艾莉莎坐在一旁，正在整理著一摞檔案。
“我看你也很懸。”奧雷里奧笑道，“你睡了幾個小時？”
“不知道，但比你長。”艾莉莎答道，“我睡著的時候，你還很精神。”
“你睡得早，但起得也早。”他回頭一指搭在沙發上的被子，“而且，真的……你比我睡得早？那被子總不能是自己跑來的。”
“是我蓋的，但是醒來以後蓋的。”
“原來我凍了一晚上。”
“你這一晚上可真短啊！況且昨天也不冷。”艾莉莎說道，“你可真……拼命。要是喬凡尼有你一半勤勞……”
“你還是很在意他。”
“開玩笑！他死了才好！”艾莉莎平時說話細聲細氣，這句話的聲音卻提高了許多。“別跟我提他。”
“好。其實，不久前，我還見了他一面，在諾瓦。既然你不想提起他，那就算了。”
艾莉莎雖然好奇，但自己已經那麼說，也不好再追問了。“好了，檔案都掉了，我們得撿起來。”她彎下腰，一份份地拾起來，然後逐一瞥上幾眼，同時就排好了順序。“你是不是都看完了？”
奧雷里奧搖頭，答道：“還沒看完，還差幾份。一開始覺得頭疼，再多讀幾分鐘，感覺尚可，不如學院裡那些論文和專著複雜。我覺得，法師們得好好補習修辭學。你們這些書記員，在書寫內容的準確性和簡明性上，勝過他們太多了。”
“這可是我們的主業。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喜歡副業的。你昨天還說要下放權力，結果……還是都看了。”
“放權是一回事，為什麼放權是另一回事。什麼都不懂不得不放權，和自己就是行家，信任下屬才放權，是完全不一樣的。”奧雷里奧說罷，接過那一摞檔案，又來到辦公桌前，在桌上磕幾下，將它們排放整齊——儘管艾莉莎已經整理過，在一般人看來本就是整齊的。“對了，那個誰……在哪？”
“那個誰？哪個誰？哦，那個誰。我給她安排了一間屋子。”艾莉莎答道，“她睡得挺好的。”
“那最好。”奧雷里奧點頭。
“我也給你安排一間，你再睡個……兩小時，怎麼樣？”
“你看我像是沒睡醒嗎？”
“像。”艾莉莎摘下眼鏡，揉著眼答道。奧雷里奧望著她，見她鼻樑上的印記沒有消去。
“哪裡像？”
“你說話都不清楚了，和你平時相比。你說了‘那個誰’，對吧？你平時話編排得很好，從來沒有一時腦子轉不過來，就用‘那個誰’指代的時候吧？”
“你留意的點真奇怪。”奧雷里奧雙手一攤，“看來你腦子還挺清醒，除了給檔案也蓋了被子之外，都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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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話不多說。你睡不睡？”
“不睡。”奧雷里奧一口回絕，“一會就該……幹正經事了。參謀們都在哪裡？”
“會議室，他們還得等會才上班。”艾莉莎答道。
“按照道理來說，軍隊不該有上下班一說。”
“現在又沒有要緊事！”艾莉莎說道，“你自己很勤勞，但是……疑神疑鬼的。誰在你手下做事，一定很悲慘。舅舅他可不是這樣。”
“我有所耳聞，父親他有點過於寬厚了。”
“是啊，過於寬厚。你這麼暗地裡批評他，他知道了也絕對不生氣。”
“話不多說，我們去會議室，等著他們來上班，讓人把昨夜的情報先給我來一份。還有通知廚房，我的早飯直接送到會議室。”
大約兩小時過後，卡裡克男爵提早來到會議室。他推開大門，卻見奧雷里奧已坐在會議桌盡頭，頓時吃了一驚。他吃驚的原因很簡單，每次會議他都是第一個到場，這次難得有人趕到他之前。“您……來得真早。”
“您來得也很早，爵士。”奧雷里奧放下手頭的檔案，“我還有沒弄清楚的事，在一會開會之前，不研究透徹可沒法拿主意。”
“將軍指派您做代理，真是……非常英明的決定。”
奧雷里奧聽了他的稱讚，只是語氣平淡地道謝，然後起身拉開左手邊的椅子，邀請卡裡克男爵落座。
不久，八位參謀陸續到場，然後是十來個較年長的軍官——其中也包含吉夫?博納。他們依次在長形的會議桌兩旁落座，隨後幾名書記員走入室內，將謄寫了十數份的材料，逐一送到各位與會者的手中。
書記員門完成分發工作，又回到市政廳的走廊裡。他們在那裡擺了張書桌，隨時準備將偵查兵口頭的彙報，轉成書面的。這是奧雷里奧指示的，而且非常有必要。昨天晚上，書記員收到的情報也有四五條。誰讓接替科爾內將軍的人，對收集情報有特別的興趣——他幾乎將所有偵察兵都派了出去，在城內外各處監視。
“人到齊了。”艾莉莎說道。
奧雷里奧一點頭，便從座位上起身，說道：“諸位，今天的會議上，我主要想介紹一下當前的狀況。大多數資訊都記錄在各位手中的檔案上，請諸位過目。因為，我們要按照塞倫西亞的慣例，有經驗和能力的人們坐在一起，探討後決定行動計劃。因為我還很年輕的，我應該先提出我個人的、不太成熟的看法——這也是慣例的一部分。”他說得很謙遜，年長者們聽著也很受用。
他正要繼續說下去時，會議室的大門卻突然被推開。一個書記員闖進來，報告道：“敵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