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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安雅(上)

那聲呼喚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三人回過頭,見之前緊閉的神廟大門,現在開了條一人寬的縫。縫中探出一顆腦袋,上面蒙著一張深藍色的頭巾——那是一名女性神官,大約四十歲的樣子。

三人只用眼神交流一下,就各扛起自己的行李,迅速鑽入了神廟中。他們才走進神廟,女神官就將大門關緊,用一根橫木閂好,再搬了些雜物頂住。

奧雷里奧凝望著女神官,見她的頭巾和袍子,都是藍黑色的。他心想:“只有有資格主持祭祀的女神官,才可以穿這種顏色的袍子。她大概是這裡地位最高的。也許可以請她幫忙。在這裡,也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對策。”他又望向四周堅固的石牆,覺得一時可以安心。

他們向深處走去,便來到了神廟的大廳中。大廳的佈置與一般的神廟沒什麼差別,五十呎長的正方形大廳中,擺著祭臺、長椅和毯子。只是毯子上不是跪著信眾,而是躺有不少傷員。本來暗紅色的毯子上,又沾染了許多鮮血。而在傷員們的身邊,有幾位神官或祭司在照料。

“你們從哪裡來?”剛剛開門的女神官問道。

“塞倫西亞。”奧雷里奧回答道。他正在環顧著四周,逐一親眼確認廳中的每個人。廳中的所有傷員全都是女子,從十幾歲到四五十歲的都有;神官與祭司們,也都是女性。

“塞倫西亞?你們是塞倫西亞來的援軍?”

一聽到“援軍”一詞,廳中幾乎有所的神官,都顧不得照顧傷員,紛紛圍了過來。她們七嘴八舌地詢問,來自溫託納的支援,將於何時抵達。

“很抱歉,不是你們想的那種援軍。”奧雷里奧知道他們產生了誤會,便開口解釋道,“我們只是在執行任務。”

神官們有些失落,各自返回傷員的身邊,那中年女神官則嘆了口氣,接著向他們講述起,這座小鎮近來遭遇的不幸。她有些口音,語速又快,奧雷里奧只能聽個大概。與自己掌握的資訊相互結合,他才大概推斷出情況如何:

內亂爆發以後,芬恩二世下屬的士兵,有很多逃離。接著又因為他的將領指揮失當,剩下的士兵在與戰鬥中,又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國王派人來到這座鎮子,將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人,一概強制地徵發。

這時不知從何而來的魔族趁虛而入,在鎮中大肆搶掠、屠殺。留在鎮中的老弱和婦女,完全無力抵抗。現在躲在這裡的,便是全部的倖存者。好在這神廟建造得很是堅固,又有神力的護佑,只要緊閉門戶,魔族也無計可施。這裡還積存著些糧食,能堅持些時日。在此情況下,他們祈盼來自溫託納的援軍,能早一點抵達。

奧雷里奧回過頭,將這些情況向不通卡塔利斯語的歌洛莉婭轉述。說到“神力護佑”時,他嘴角不禁撇了撇。

“您剛剛殺掉四個魔族,我都看到了。”那女神官又說道。“也許您有辦法,對付外面的魔族。您一定是神派來拯救我們的人,請您……”說著,她竟留下兩行熱淚。接著,其餘的女神官又圍上來,也向他懇求。

奧雷里奧覺得好笑,心想:“又拿我當上天的使者?我跑到這裡,只是個意外而已。”他對那女神官說道:“我需要和他們商量。”然後他將女神官的請求,向歌洛莉婭轉述了一遍。說的時候,他還不禁嘆了口氣。

“怎麼了?”歌洛莉婭不解地問。

“我大概知道,他為什麼嘆氣。”瓦倫蒂諾插嘴進來,“這裡連個男人都沒有。”

“是啊。如果有幾個男人,就算是村民戰鬥力不行,至少想保護自己的村鎮,鬥志還算可以,也能武裝一下,也許能和魔族一戰。”奧雷里奧說道,“但是現在這樣,怎麼是魔族的對手?看到外面的屍體,沒有一個壯漢,我早該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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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難。”歌洛莉婭搖了搖頭。

“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奧雷里奧說著,從行李中抽出張地圖,展平放在地上,“這個鎮的位置偏僻。離魔族的領地,還有戰場都很遠。但是……”

“這個距離……這裡離魔族的地盤,將近一百哩?”瓦倫蒂諾望著地圖,估計道。

“差不多,溫託納距魔族的領地,也不過這個距離。”

歌洛莉婭問道:“我知道魔族會侵擾人類國家。他們劫掠村鎮的事情,我哥哥寄回家的信裡,也講過很多次。但是他說,魔族只會派幾個小隊,到邊境的村裡搶一些東西,和平時期從來不深入,而且殺人也不很多。”

“是啊。如果殺光,下次就沒得搶了。”奧雷里奧說道,“很怪異。”

“莫非……這以東全都陷落了?”瓦倫蒂諾倒吸一口涼氣。

“很有可能。但是,我們不該想那麼遠的事。”奧雷里奧將地圖重新摺好,“先想想怎麼出去。”

他話音剛一落下,廳裡的某處就傳來一聲號叫:“不要!不要死啊!”

這聲號叫來得極其突然,令人心中一震。奧雷里奧直起身,稍稍挪開幾步,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才發現一名裝束特別的女祭司。她正背對著這邊,身體顫抖著,似乎在輕輕抽噎。她跪坐在幾排椅子後,不曾走動過。若她沒有大喊,奧雷里奧等人,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那女祭司身材苗條,背影看起來很年輕。她與其他女祭司或神官不同,並沒有佩戴頭巾,編成辮子之後盤在腦後的金髮,正露在外面。她的長袍是純白色的,背後還有件披風似的披肩——同樣是純白色的,而且薄的像層紗。

奧雷里奧很清楚,這套裝束意味什麼。在埃克雷西亞,埃洛克山上的大聖堂中,所有的女祭司都是這樣的純白裝束。而從幾百年以前開始,大聖堂會往各地的神廟派駐一兩名女祭司。派出的這些女祭司,離開大聖堂以後,仍穿著同樣的白袍。

中年女神官說道:“抱歉,安雅是個好孩子,只是有時……比較激動。”她中間停頓一下,在尋找合適的措辭。

奧雷里奧點頭表示理解,又跟隨著瓦倫蒂諾,湊到白衣女祭司身旁。他們很快就理解了,她情緒如此激烈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