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後，時間已經是五月五日。反常的天氣仍在持續，溼潤的東風吹個不停，天氣不僅僅炎熱，而且雨水也比往年多得多。前幾天的那場暴雨過後，又有幾場小雨跟上。
因為天氣不利，塞倫西亞的第一批援軍，也比預計地晚到了一天。奧雷里奧等一行，自塔拉乘船出港的時間，也因此比預想的更遲。
艙室裡異常的悶熱令人難以忍受，一行人全都跑到甲板上躲避。但即使到了甲板上，他們也不覺得多麼舒暢。奧雷里奧、赫拉德等身體較為健壯的，並無太強的感受，但安雅等傷員卻覺得呼吸困難。
肥皂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奧雷里奧嘆道：“一場暴風雨，也許快要來了。”他憂愁地仰望著天空，卻未找到半塊能稱得上濃密的烏雲。
實際上不光他覺得驚異。在幾個小時之前，他們搭乘的船隻自塔拉起錨時，空氣並沒有這麼溼潤，除了風向異常之外，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徵兆。船上的水手們，特別是甲板下的槳手，都心情愉快，笑著說前往塞倫西亞的航程，會格外的輕鬆，因為風向有利，只要十幾小時就能抵達目的地。
“希望我們好運。”肥皂說道。她又轉向奧雷里奧，問道：“其實我有點擔心，去塞倫西亞以後的事。”
“怎麼？”奧雷里奧問道。
“聽說你們那裡糧食一短缺，會就先把外鄉人轟出去？”
奧雷里奧回答：“是有這種說法，但是……那都是非常手段。只有幾次連年的大饑荒，元老院才下達了這種命令。當然，主要是把無業遊民轟出去。”
“我就怕這個。”肥皂苦笑。
歌洛莉婭插話進來：“你又不是無業遊民！你現在有僱主了。”
奧雷里奧也撇嘴微笑，說道：“看來你習慣了無業遊民的身份。”
“二十年了，改不過來了！”
“你最好還是該過來，不要看到巡邏隊就心虛。”歌洛莉婭又玩笑道，“不過，你為什麼會擔心饑荒？”
奧雷里奧說道：“天氣的問題。今年氣候反常，若是夏季降雨太多太頻，小麥的收成必定受到影響。應該說，已經受到影響了。冬小麥大概要歉收了。如果不能及時晾曬，可能損失更大。”
“我倒是沒想到，你這種貴族出身的少爺，還懂農活的事。”肥皂笑道，“我還以為你們只會躺著收租。那些大老爺，不管豐收歉收，都會收到一大堆糧食，他們才不管年景如何，農民只要老實交租就行，餓死也是活該。”
“我不是靠不動產得利的封建貴族。”奧雷里奧說道，“我父親從領地收取的地租極少。塞倫西亞大部分貴族，都和我們一樣，從不動產獲得的收入，不足十二分之一。”
“對，你們靠做買賣。”肥皂說道，“你們要掌握行情，就得懂很多東西，至少得能預料今年小麥收成怎麼樣，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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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
“所以，你回塞倫西亞之後，有沒有什麼打算？”
“沒有。”
奧雷里奧的答覆，令肥皂頗感意外。“你不打算趁現在屯糧嗎？”
“不打算。首先，這行不通。我們只知道這裡天氣反常，不知道別的地方怎麼樣。如果利貝拉的小麥收成特別好，高價屯上來的小麥，你打算賣給誰賺錢？”
“你可以存起來啊！”肥皂說道，“糧食又不難儲存。”
“可是塞倫西亞倉庫很貴。”奧雷里奧說道，“除了政府以外，誰也不願意在城裡的倉庫存放糧食。我知道，你會建議我存城外的倉庫。”
“對！你們那沒山，也沒什麼山賊強盜吧？”
“確實沒有，這種團伙危害商業運輸，元老院容不下他們。”奧雷里奧答道，“但是你想，一袋糧食能賺幾個子？你能為搬運它們花幾個小錢？塞倫西亞的搬運工不夠多，但願意開大價錢，讓他們搬絲綢、黃金的人可多。”
“那你們的政府要搬糧食，是不是就得開大價錢了？”
“不用，組織一批人進行義務勞動。”奧雷里奧答道，“強制的，時間有彈性，但一定躲不掉。”
“聽起來也很嚴苛啊！”肥皂說道，“和那些地主老爺，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奧雷里奧搖頭：“差別很大，上到元老院的貴族家庭，下到最普通的民眾，凡居住在塞倫西亞城內的，都需要定期為政府服務。當然，有錢人家肯定不願意去做這種事。但是那也跑不了，不想幹就得出錢，請個人替代。家產越多，要出的錢也越多。”
“這倒不錯！”肥皂說道。她話音落下，餘下的幾位同伴，也交口稱讚。
“剛才說到哪了？對，把糧食囤積起來，是行不通的。運往別的地方賣掉，那也是不可能的。塞倫西亞對糧食出口，徵收極為誇張的關稅。運進來可以，出去？沒門。就是這樣的態度。”
“對，就是這麼霸道。”歌洛莉婭笑道。
“你把糧食運到塞倫西亞，最大的買主也是政府。”奧雷里奧又說道，“如此強有力的政府，誰有膽量與它作對？政府裡各位要員，也都是精明的商人，一個人再聰慧，能勝過幾百個老油條？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老老實實按市價出售。”
“想在你們那發財也真難啊。”肥皂說道。
歌洛莉婭說道：“不管怎麼說，在糧食上投機，也太缺德了！我覺得限制得好！”
“你們還記得諾瓦是什麼樣子吧？如果對這類行徑不加限制，國家最終就會變成那副德行。肥了大貴族，而苦了下面的民眾。一開始民眾還抱著希望，以為新換上來的執政官能做點好事，但是他們很快就失望了。然後，會怎麼樣？”
肥皂應道：“誰上臺都一樣窮，懶得管了。”
奧雷里奧說道：“不錯。民眾甚至恨不得諾瓦敗了，快點被別國征服。諾瓦的統治者為了維護自己，就需要專門的一群無賴，並且分給這群無賴一部分利益。這就出現了新的利益團體，一群專門以戰爭為業的投機者。他們沒有其他的技能過活，只會從戰爭中牟利罷。所以他們需要戰爭，沒有對外作戰的機會，那就內戰吧，諾瓦哪還有寧日？凡是制度健全的國家，都不該養一群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