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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不該只有一張臉孔。”阿萊西婭笑著對女兒說道。她刻意把聲音壓低了些,顯得有幾分神秘。她挽著歌洛莉婭的手臂,兩人一同折返到房間裡。她將女兒帶到梳妝檯前,搬來把椅子又按著女兒的肩膀,說道:“這梳妝檯對你來說,真只是個擺設。”

在梳妝檯上,有只鏤空玳瑁甲的小籃子。塞倫西亞的女子,總喜歡用這種容器,來盛放化妝品;旁邊再配上一隻印花的銅盆,裝著她們的首飾。

但歌洛莉婭這裡,幾乎沒有這兩類物品。化妝品的籃子全空,銅盆裡只有一隻梳子。她唯一的首飾——一枚銀戒指,還是奧雷里奧買下的——她沒戴過幾次,此時也不在身邊。

“我一直覺得沒什麼必要。”歌洛莉婭答道。

“在這等我一會。”阿萊西婭輕聲說道,雙手從女兒肩上移開。

“不用了!真的!”歌洛莉婭從座椅上彈起來。她猶豫了數秒,才決定開口解釋:“他……笑話我,在我化過妝之後。”

“那是你頭一次?”見女兒點頭,阿萊西婭掩著嘴笑了起來。

“媽!你也笑話我!”歌洛莉婭抗議道,臉頰漲得通紅。

阿萊西婭斂起笑容,輕撫著女兒的頭頂。“第一次,肯定做不好的。這很正常。”

歌洛莉婭輕輕點頭,應道:“我覺得也是,但笑話我也……太不像話了!不過想一想,我的本事不在這裡,我就覺得無所謂了。”

“真難得,你能這麼想。”

“我也不是什麼都要爭。”歌洛莉婭應道,“所以,就不用了吧!”她隱約有點害怕,她知道母親很會打扮,但相應的也要花費特別長的時間。阿萊西婭是個極執拗,又極富有耐心的女人,但她女兒卻沒繼承她的耐心。“讓我靜坐著,然後花幾十分鍾打扮,我可坐不住的。”歌洛莉婭苦笑著心想。她回想起她年少,她的姐姐也尚未出嫁時,母親幫姐姐打扮,花費足足兩個小時,當時姐姐臉上的表情是何等悽苦,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來試試吧,就試一試。”阿萊西婭的語氣近乎懇求,“不光為了心上人,也為了自己。你不想更漂亮嗎?”

“這個……”歌洛莉婭可不好意思,說自己已經夠美了,儘管她偶爾會懷著這種想法。極少有人誇獎她的容貌,但她面容酷似母親,她母親的美貌可是遠近聞名的,而且……“在莫林家裡算罕見。”

趕在女兒能反對之前,阿萊西婭拖著裙子,快步走向門前,甩下一句:“稍等我一會”,便離開了女兒的房間。歌洛莉婭隻身一人留在室內,呆坐在梳妝檯前數秒,之後“啊”地喊叫一聲,抓著自己稍有些蓬亂的頭髮,又伏到臺上,嘆道:“早知道……我不和她說了!我真是給自己找罪受!”

“小姐,”侍女帕奧拉怯生生地問道。她剛剛回到室內,聽見主人的叫喊,知道歌洛莉婭心有苦惱,卻不敢發問。她悄悄地走向陽臺,想要收拾母女二人喝過的酒杯,但在此之前,還需向小姐詢問:“這些杯子……”

“你回來得正好!”歌洛莉婭叫道,“蒂齊亞諾回來了沒有?幫我把他叫來!”

“少爺他還沒回來,剛剛聽人說的。”帕奧拉答道,“不過,之前您讓我傳的口信,已經傳給管家了。等少爺回來,就回來見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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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傢伙,到底去哪了!難道跑去和哪個女人私會了?我要是找不到他人在哪,怎麼傳信啊!”歌洛莉婭低聲嘟囔著,又撲倒在床上。她覺得非常疲倦,渾身各處都不自在。

“我現在只希望,老媽能忘了剛才的事!”她想著,將臉埋進枕頭中。枕頭軟綿綿的,讓她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間,她聽見房門敲響。她渾身一顫,汗毛直立,心想:“我就知道!哪有人記憶這麼差。”她不情願地起身,晃晃悠悠地回到梳妝檯前。她回身一指房門,帕奧拉點頭上前,將房門拉開。

歌洛莉婭面對著鏡子硬擠出笑容,準備應付自己的母親,然後卻聽見帕奧拉對門外那人的問候不是“夫人”,而是“少爺”。

歌洛莉婭當即長出口氣,心想:“我可得救了!不管怎麼樣,先把今天拖過去,然後……明天我就跑回去。我可不在意他討厭不討厭我,我要厚著臉皮回去了!”

她想到這裡,抓起一件披風罩在背上,便迎向門前自己的兄弟。她把蒂齊亞諾請進室內,回身走到床頭,從小抽屜中抽出信件,遞到兄弟的手裡。蒂齊亞諾接過信件,撕開信封瞥了眼落款,自語道:“馬爾加諾……他找我什麼事?”

“我沒讀過,你自己看。”

“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否則肯定會找個專門的信使,比讓你帶給我快得多。”蒂齊亞諾說罷,飛快地瀏覽信件,只讀到三分之一,便驚得掉了下巴。“當真?信裡說的事,是真的?”

“我又沒看過,怎麼知道是什麼事啊!”歌洛莉婭靠在椅背上,後腦向著兄弟。她意識到自己在遷怒,心中閃過一絲愧疚,正要把語氣放得緩和些,卻聽見一句“你先出去。”她知道,這句話是說給帕奧拉的。毫無疑問,需要屏退僕人,意味著事態確實嚴重。

室內只留下兄妹二人,蒂齊亞諾快步繞到妹妹身前,將信紙交了回去,信封仍攥在自己手中。他十分焦慮,信封被團得起皺。

歌洛莉婭接過信紙,跳著讀了三四行,就知道究竟是何事令蒂齊亞諾驚異。“原來是這樣,他想要你幫他一把。”她粗略地讀過,將信沿原本的痕跡摺好,隨手放在梳妝檯上。

“你這麼冷靜,意味著……全是真的?”蒂齊亞諾說道。他額上幾乎滲出了冷汗。

“是真的。”歌洛莉婭答道,“他為這事,都快焦頭爛額了。”

“也就是說,那幾個利貝拉人……和這事有關聯?”蒂齊亞諾退了兩步,找到另一把座椅,癱坐在其上,臉色煞白。

“利貝拉人?什麼利貝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