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的要求，奧雷里奧早有預料。她從小生活困苦，在貧民窟裡掙扎沉浮，除了錢財也沒有過高的追求。在開口之前，奧雷里奧已定好了價位，只是打算先壓到三分之一：“四十八個塞林，事前付一半。”
“太少了。”肥皂毫不猶豫地答覆，“定金就該給這麼多！你讓我幹的事，可是要殺頭的。”她壓低聲音，又賊眉鼠眼地環顧四周，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進行可疑的謀劃。只不過，街上的行人都在留心自己的事情，並無人在意這三個年輕人。
即使肥皂要求出價翻倍，也遠低於奧雷里奧的預期。但他皺著眉頭，裝出一副在思索的樣子，其實腦內一片空白。歌洛莉婭則不失時機地在旁敲打：“這事很麻煩吧？還是我們自己動手為好。”
“聰明的女人。”奧雷里奧想著，目光投向歌洛莉婭，凝望了數秒後，應道：“不錯，是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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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皂果然沉不住氣，生怕對方改了主意。“要不……七十二吧，就七十二。連剛才把信給你‘拿’來的錢，都算上。”
“成交！”奧雷里奧立刻予以回應。肥皂這才知道，自己被他們合夥算計了。“真狡猾。”她無奈的嘆著氣，“不過七十二個大金幣，也不少了。我知足了。”
“定金七十二，事成後還有這麼多。”奧雷里奧說道。肥皂經歷這麼一番大起大落，自然喜出望外。她構思這一筆鉅款，要如何花銷的時候，臉上自然流出笑意。華服、美食和美酒，相繼在她腦海裡浮現。她笑出了聲，彷彿魚子醬和松露已進了她的嘴巴，而婦人們都在驚歎，她身上的衣物有多麼精美。她甚至不太在意，這筆錢到底是否足夠她如此揮霍。
見她那副得意的樣子，歌洛莉婭連連搖頭，嘆道：“不如讓我自己去，我一個銅板也不要。你本來可以節約一點的。”肥皂正想入非非，沉浸於幻想當中，並未聽見這兩句話。
“該大方的時候，我絕不吝嗇。”奧雷里奧說道。現在他正需要人手，肥皂既精明又狡猾，還生有一副靈敏的好耳朵，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他需要把這個女人留下來。肥皂算是重情義，大概不會輕易背叛他。“但重情重義的人，反倒無法獲得相應的報償？”他心想，“這並不公平。”
他想到這裡，用手背在肥皂肩頭輕推，又最後叮囑一句：“和往常一樣，拿到錢之後，花得要慎重一點。別去賭場，別去賭場。”他一再重複。
肥皂點著頭，又拍了拍胸脯，歡快地應道：“我不會去的！”她還藏了半句話在心裡：“有那麼多要買的東西，為什麼要去賭啊？”
“但願你是真的知道。”奧雷里奧說道，“你先回去吧，時間也差不多，你該回去工作了。”
“我都不想回去了！”
奧雷里奧瞪她一眼：“假若你丟了酒館的工作，這份工作你也沒了。”
“知……知道了。那我……”肥皂突然中止，緊盯著元首府的大門。剛剛送信的僕人返回宅邸後，又第二次走出大門，仍背著裝信件的小包。他停在大門前，望著來往的人潮，發出一聲長嘆，隨後嘴巴蠕動著抱怨了幾句。他的聲音極低，相隔超過半步，就很難分辨清楚。
但肥皂身在七八步之外，卻能向兩位同伴複述：“他抱怨了很多句，罵得可不好聽啦。還說又要去送信，這回是見某位……爵士？那個詞好像是這個意思。”她頓了頓，笑道：“不知道轉行做信差，和接著當僕人，哪個賺得比較多——這是我說的。”
“爵士？”歌洛莉婭和奧雷里奧，幾乎一齊重複了這個詞。“你確定？那個爵士叫什麼？”
“沒聽清楚，離得太遠了。”肥皂應道，“連猜帶蒙，也就能聽見這麼多。”
“恐怕沒那麼多爵士。”奧雷里奧說道，“大概是‘那位’爵士。”
“怎麼樣，用不用我再把信摸過來？”肥皂又發問。她現在心情大好，總是笑個不停。“給你算個優惠，免費的，不要錢！”
“不必，回去工作吧。”奧雷里奧說罷，伸手一招呼歌洛莉婭，兩人與肥皂匆忙道別，便也混入人群當中。他們尾隨著送信的僕人，在人群當中緩慢穿行。僕人往返了兩三次，體力漸漸不濟。因接近午餐時間，街上行人減少時，他已累得氣喘吁吁。他扶著街邊的燈臺休息，跟蹤在後的兩人，也不得不停下。
但街上行人漸少，攤位和店鋪也多半歇業，他們少了掩護，在休息的攤位前停下，總是顯得異常突兀。那僕人若是心細，立刻便能發覺異常。
“怎麼……”歌洛莉婭說到一半，奧雷里奧卻推著她的雙肩，將她按在建築的外牆上。她雙眼因驚訝而圓睜，來不及詢問緣故，就收到對方無比熱情的一吻。她背靠在牆壁上，手足無措。推開也不是，攬住對方的肩膀也不是。她無法合上眼睛去享受，臉卻比盛放的玫瑰更鮮紅。
待到送信的僕人休息夠了，閃到一人寬的小巷裡，他們兩人才終於分開。歌洛莉婭只覺得頭昏腦漲，四肢像是脫力了一般，順著牆壁緩緩滑落。“我的天。”她邊用手帕抹著額上的汗滴，邊出聲感嘆，“你就不能說一聲嗎！這種驚喜，我可受不來。”
“那可抱歉了，以後不會有了。”
“啊……也不是……”她支支吾吾，飛快轉換了話題“反正，再跟上去吧。”
“不能追得太緊。”奧雷里奧搖頭，“我們要是進了小巷，他一回頭就會發現。”
“那也可以……再裝一下。”歌洛莉婭剛褪色的臉，又一次漲了起來。
“會顯得很怪異。同一招，一天只能用一次。”
“那……留著明天再用。”她捧著火辣辣的臉頰，“可是我怕那個人，多轉兩三個彎，我們就跟丟了。”她話音才落，卻見那僕人停在巷口。巷中有大片陰涼，他躲在影子的邊緣，不敢回到烈日下。
“進小巷後不久就折返。如此看來，他的目的地就在這周圍。”兩人對望一眼，均如此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