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西亞諾頹然地退了半步，背靠在冰冷的石牆上。奧雷里奧最後向他望了眼，便一言不發地離去。
“能平安離開，已經是萬幸了。”奧雷里奧心想。今日一見，盧西亞諾的魔法造詣，果真進展飛速。之前的擔憂，並非是無中生有。
他回到巷中，向路口走了兩三步，便見歌洛莉婭在不遠處。她焦躁地來回踱步，嘴裡也唸唸有詞。
他輕咳一聲，吸引到對方的注意。歌洛莉婭喜出望外，直衝過來撲進他懷裡。“你……”她起先欲責備，但終究不忍。她揚著頭，藍色的雙眼水汪汪的，臉上的淚痕還未全乾。“你沒事就好！”她將頭埋進奧雷里奧懷裡，雙臂用力環抱著，生怕他再把自己丟下。
奧雷里奧一言不發，輕拍著她的背，近一分鐘後才問道：“巡邏隊是你引來的？”
“是我。”懷裡傳出發悶的聲音，“應該沒壞了你的事吧？我本來想……”
不等她解釋，奧雷里奧搶先答道：“沒有。”
“那就好。”歌洛莉婭長舒了口氣，臉更在對方的胸膛上磨蹭不止。
兩人又沉靜了好一會，奧雷里奧深吸口氣，望著天說道：“謝謝你。”
歌洛莉婭一笑，不再縮在他懷裡撒嬌，又像平時一樣爽快。“你不用謝我！我們之間，什麼時候需要客氣啊！你要真想謝我，那就答應我，永遠不要把我扔到一邊。你要去哪裡，我都願意跟著。我也不會再問你要去哪裡，只要帶我去就行了！”
“我答應你。我們現在就走吧。”奧雷里奧低聲道，握著歌洛莉婭的小手。那隻手溫暖又柔軟，他再也不想放開了。
“這次也並非毫無收穫。”奧雷里奧換上整潔的新長袍，對著鏡子整理，又擺出往常的威嚴姿態。歌洛莉婭笑著上前，為他整理長袍的褶皺。“一會你要見客人，可得……穿戴得整齊一點。雖然是朋友，也……”
“近來，巡邏隊會特別關照他那間房子，他在那個地方，也不能長留。”他解釋道，“他和夏爾?拉塞爾，大概沒有直接的聯絡。拉塞爾想要找到他的新據點，還要再花幾天。元首只調動了不多的人手加強巡邏，但已足以掣肘利貝拉的間諜。”
“也就是說，我們的時限又寬裕了？”歌洛莉婭仰著頭，凝望著奧雷里奧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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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奧雷里奧答道，“我們的收穫不及預期，但敵人……確實蒙受了損失。”他說到“敵人”一詞時，心中泛起複雜的感受。未與盧西亞諾交手前，他在背後怒斥對方為叛徒時，心中單純只有憤怒，如今卻混雜了些哀痛。
他嘴角微微抽搐，又繼續說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差強人意吧。”
歌洛莉婭用力點頭：“沒錯啊！做人不能太貪心，總追求完美，反倒可能一無所得。”
奧雷里奧小聲嘟囔：“我還是喜歡完美。”
“不喜歡完美，那就不像你了。”歌洛莉婭笑道，“你鑽牛角尖的時候，可讓人很……著迷。”
“奇怪的偏好。”奧雷里奧斜了她一眼。“更主要的，還有……我頓悟了。和他交手的時候，我解決了一個難題。如果只是坐下來，捧著專著和論文思考，我可能需要幾年才能領悟，但是在遭到……”奧雷里奧咳了一聲，把後面瀕死感受的部分略過，“總之，我解決了一個難題。”
歌洛莉婭聽到他的話，比他本人還要欣喜。她雀躍著來到酒櫃前，挑了瓶品質上乘的紅酒，拔去瓶塞倒了一大杯，仰頭就灌下肚去。“我知道你不喝，所以……我替你。”她再倒第二杯，又是一飲而盡。
奧雷里奧抱著臂，用責備的口吻說道：“你真是……別藉著各種機會放縱。”
“你比我老媽管得還多。”歌洛莉婭抱怨著，又喝了第三杯。“難得有高興的事，還不許慶祝一下？”她正要倒第四杯時，奧雷里奧快步前來，將酒瓶奪下。“只怕高興得太早，我只是解決了一個問題，區域性的問題。”
“我知道。但最微小的進步，也值得你慶幸。”歌洛莉婭回應。她所飲的酒，不僅僅是味道醇厚，酒性也較為強烈。三杯酒一下肚，她便胸口發熱，情緒也開始亢奮，便滔滔不絕地講著：“我不喜歡你這一點，在最後成功之前，連高興一次都不願意！”
“笑到最後的人，才笑得最美。”
“我沒反對這一點。”歌洛莉婭說話時，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她正盤算找個機會，趁奧雷里奧不備，將酒瓶子奪回來。但奧雷里奧按著酒瓶，半點也不鬆懈。“討厭鬼！”她低聲罵著。
“我聽見了。你以為你聲音很小，其實……已經很大了。”
“我知道！”歌洛莉婭不耐煩地說道，“總之，你記著！人總歸是會死的，最終的勝利根本不存在！你昨天不快樂，今天不快樂，明天也不快樂，難道到死時會快樂嗎？”
“你怎麼會覺得我今天不快樂的？”奧雷里奧聳了聳肩，又裝出無奈地搖著頭。
“啊？”歌洛莉婭一愣，彷彿酒精令她反應遲鈍。她反應過來時，雙腳已離了地面。“喂喂！放我下來！我可很沉的，你哪受得了我！別晃！要吐了！”
兩人正嬉鬧著，房門突然被敲響。蘿絲的聲音傳進來：“主人，薩曼莎小姐到了。”她的聲音含糊且猶豫。
歌洛莉婭雙頰一紅，輕聲道：“她都誤會了！你快放我下來！”
兩人再花了十數秒，簡單地整理了儀容，才來到廳裡同薩曼莎會面。薩曼莎正在廳裡來回走動，她全身上下的裝束已和人類女子無異。頭上蒙著法網，身著帶蕾絲和褶皺裝飾的黑色長裙，腳上的皮鞋一走起來，就發出“嗒嗒”的響聲。
她初步融入了人類的世界，但仍帶著好奇心，在實驗室的廳裡，不時停下來觀察。奧雷里奧這裡，還有不少新奇的東西，她在圖書館和自己的住所，都沒有見過。
“這個花很漂亮。”她指著小桌的正中，玻璃瓶中插著的花朵。那是一顆雪白色的百合，不久前才開始盛放，然後就糟了小馬裡諾的毒手，有幸被蘿絲救下，插在瓶中延了幾天的壽命。
“最近這裡很不太平。”薩曼莎又說道，“好多更漂亮的花，都要死了。”
“我請你過來，就是要你……幫我一把，解決這個問題。”
“我很願意，但你們的花我都不懂，它叫什麼我都不知道。”薩曼莎不好意思地笑著。
“我想請你看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