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白衣女子駕黑雲乘風而來，她閉關數十載，仍舊無法突破心障，曾經的洞府一片荒蕪倒沒什麼，那裡並不是什麼洞天福地。
只因一物，念念不忘，恍惚三百年。
洞前丹木，乃是守護之樹，無奈……白衣女子嘆息一聲，飄下雲頭。
見牛小妖盤膝坐在洞前，眼神悠然看著鍋裡的東西。
鍋下放著燒紅的木炭，鍋裡不斷沸騰，在食物的香氣中還有濃密的靈氣氤氳。
牛小妖用兩根木筷夾起一片肉，放在滾燙的鍋裡涮涮，然後蘸著石碗裡黏糊糊的醬汁，滿足地放進嘴裡。
口中還吟唱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無抖音之亂耳，無農藥之勞形……”
白衣女子不解，天下蒼生所修之道雖然五花八門，也無外乎仙佛魔鬼妖幾大類，據說遙遠的地方也有聖光和修羅之道。
對山中精怪來說，起步最適合的當然是妖道，這二級小妖竟然口誦仙道，野心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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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步上前，問道：“你這只小妖，在修仙道？”
秦城被突然發問只是微微一笑，並沒顯得意外，也沒有初見白衣女子時的緊張，事實上他這幾天一直在等她出現。
抬頭在她凹凸的白裙上緩緩掃過，淡淡道：“在下追求的是人道。”
然後怕引起反感，趕緊表情真誠地補充道：“仙道飄渺，又有幾人能說的清，觸控得到？”
他沒有自稱晚輩，也沒有像初見時稱呼對方姥姥，並不是不敬，而是真心不想把貌美如此的妖叫得太老。
但他看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又能豈能逃過白衣女子的注意，她心頭火氣，你說人道兩個字的時候，竟敢在我身上亂瞄？
“說說你追求的道！”白衣女子緩步向前，說不清楚姥姥就打得你不能人道！
秦城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取過一個石碗一雙木筷遞過去，“我還是稱呼您仙子吧，坐下一起吃，這叫火鍋。”
“說你的道！”
女子語氣中毫不掩飾不悅，強大的威壓釋放出來，她身後的丹木枝葉簌簌作響。
秦城一驚，筷子差點沒拿住。
這女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妖怪就沒有一個心性沉穩的嗎？
趕緊辯解：“萬物有靈，但我輩為何非要修煉成人形？”
為什麼要修煉成人形？
這個問題白衣女子自然清楚，人的本體確實不強大，但人的修煉天賦卻是最好的，人類花幾百年就能從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修煉到陽實甚至更高的境界，而其他生靈想要化形，沒個幾百上千年根本想都不要想，而且……
據上古典籍記載，最初妖修與人類還處於對立廝殺的階段，妖修的繁衍速度遠遠趕不上人類，根本原因是妖修之間只有同種族才能繁衍後代，異種之間的愛戀是絕對的禁忌。
終於有一天，一對異種妖修因為彼此相愛，又怕遭到妖修界的懲罰，就化成人形封印自身修為，躲在凡人社會裡生活。不料，他們居然成功有了結晶並且產下了後代，這個後代是以人的形態被產下的，同時具備兩個種族的一些天賦特性。
正是他們誤打誤撞下徹底改變了妖修和人類之間的關係，從此妖修到了一定修為都化為人形，人與妖之間也結束了對立紛爭的局面，將彼此的爭鬥僅限於極低的級別。
提高修煉速度還好說，但這種繁衍後代的理由，白衣女子自然不好開口。
臉色不禁變了變，怒道：“我在問你，你竟然反問我？”
千百年來她一直與各路妖魔打交道，大部分妖族都順著本心追求妖道，有些大能者去尋三清之法入飄渺仙道，還有拜入佛門修行西方極樂之道，卻第一次聽說修人道。
再次緩緩上前，看著鍋裡微微翻滾的湯汁，煮著的各種肉類、菌類和藥草混合在一起，發出濃郁的香味，自己平素多飲食朝露與花草，竟也被勾起些許食慾。
吸了幾口鍋裡飄渺而上的霧氣，悄然收起了威壓，淡淡道：“你且說說什麼是人道。”
秦城微微一笑，看來要留住白衣女子的計劃有戲，那就慢慢胡謅吧。
不緊不慢地解釋：“人道，就是為人之道，世間人性極為複雜，人之道又分為多種。有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的法治之道。有重教化、輕刑罰，提倡人的自身修養的儒道。有兼愛如己，嫉惡如仇的俠道。還有崇尚權謀策略和遊說辯論的縱橫之道。更有主張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這個應該就是仙子所說的仙道吧？”
白衣女子臉色大變！
怒道：“你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敢闖我聖山？”
衣袖一拂，龐大的妖力如一柄利刃從下往上，朝口水飛濺的秦城撩了過去。
“仙子饒命！”
秦城只聞到一股香風，接著就是凜然的殺意，倉促間竟然來不及採取任何防護措施，只能本能地驚呼救命。
咦？果然只是低階小妖……
白衣女子神識早已鎖定秦城，對他的反映和體內迴圈一清二楚，知道自己殺錯了。
完全收手已經來不及，只好儘量控制力道，並將氣息調轉，改撩刀式為推刀式。
秦城一聲慘叫，身體被推飛出去，在身後的山壁上摔成一個大字。停頓了足有兩秒鐘，才保持著大字型緩緩下滑。
渾身的骨頭都要碎了，這娘們翻臉比翻頁都快，漂亮女人果然個個陰毒無比……
終於屁股著地，秦城哇地噴出一口淤血，整個人都委頓下去。
女子看著這幅慘樣，嘆息一聲，“你區區一個二級小妖，怎麼會知道這些？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不殺你！”
秦城大口喘氣，看對方的樣子絕不像玩笑，解釋道：“仙子肯定知道，妖族化形，除了本身感悟出的天賦神通，通常身體都會有一處發生異變，對吧？”
野狗精的鼻子就發生了變異，狗鼻子本就很靈，她化形後嗅覺更敏銳，秦城知道自己這麼說對方多半不會起疑。
果然，白衣女子點了點頭，“不錯，這跟你知道這麼多有什麼關係？”
秦城咧嘴一笑，唇角又滲出一些淤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這裡變異了，掌握了一種叫智商的東西。”
白衣女子：“……”
無語歸無語，又無法反駁，對方既然不是什麼大能偽裝的，通常到了小妖圓滿的境界，妖的智力水平才與人類相當，又怎麼解釋他這麼聰明？
也許，妖界之大無奇不有呢。
“罷了，算我失手，這顆丹藥你吃了吧。”女子素手一揚，一顆比花生粒略大的紅色丹藥飛了過來。
秦城又嗅到一股香風，趕緊伸手接住，“仙子，這是……”
“補陽丹。”
秦城一咧嘴，頓時懵逼了，這時候給我這種藥，你啥意思？
歉意地說道:“仙子，在下新傷未愈，不宜壯陽。”
“齷齪！”白衣女子臉色又變，手抬起來好半天才忍住沒打下來，沒好氣地給他解釋：“陽，乃元陽，是命門之火，生命的根本，也是修煉的根基所在。補陽丹，可以滋養調理內臟，還能增進修為。”
白衣女子緩緩坐在火鍋前，拿起木筷，在鍋中慢慢翻找，終於夾起一塊野山菌，學秦城的樣子沾些醬料，謹慎地放進櫻桃紅唇中。
妖族食物向來粗陋，而這滋味……
白衣女子：“……”
美眸閃動光彩，隨即馬上掩飾過去，不緊不慢又夾起一塊放進鍋裡涮起來。
淡淡吩咐道：“你且吃了丹藥，吐納調理，然後給我講講你修的人道。……我今天正好空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