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只剩下了雨聲，連光都沒有了。
非白躺在床上，他的呼吸有些混亂、大概是因為風雨聲也太過混亂。
是花了很長時間才睡著的，因為這個雨夜註定有事情要發生。
黑暗沉在夜裡，即使是那暴雨再大也不能激起半分的漣漪，只是……
像是有一輛車掠過，也或許不是。
那些雨點在光裡閃爍著，將黑暗撕開了一個口子，那口子裡慢慢的滲出一點紅光來……
越來。
越近。
非白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冷汗從掌心滲出。
忽然！
非白睜開了眼睛，胸口不斷的起伏著，當他適應了那黑暗才緩緩坐起了身來。
果然，那只鬼已經站在了鏡子的面前。
“嘿。”鬼這樣說道：“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非白微微有些愣神，因為這只鬼的語氣似乎變得不一樣了，比起那個教導自己地獄法則的傢伙，眼前的這一隻更接近那個夢中所出現的鬼。
“找我有什麼事嗎？”鬼身上的黑暗像是飄散的火焰。
當然有事，非白早已經裝好了監控攝像頭，找他來當然是要弄清楚他是人是鬼。
非白說：“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說。”
非白打了一個哈欠，難聞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腔裡，最近有些上火啊。
“我要決定遊戲規則，我要用我的方式代替地獄。”非白這樣說道。
“哈哈。”鬼輕笑了兩聲之後，說道：“說說看。”
“第一，殺人的目標要由我來定。”
“當然沒有問題。”鬼答應的異常爽快，他說道：“其實我也正有此意，否則，你以為那個微博為什麼會出現？”
非白果然猜的不錯，他點了點頭，說道：“這麼說來，我是升職了？”
“可以這麼理解吧！你已經變得不一樣了，這一點你自己有察覺吧。”
非白當然有察覺，因為他的殺手思維在很多時候已經不那麼敏銳了。
“第二點。”非白抬起頭來，說：“既然我升職了，那我獲得報酬的方式也要由我決定。”
“說來聽聽。”
“我會按照網路上人們的要求挑選出合適的目標進行制裁，但如果有一天人們不再需要這種制裁，那麼……你就要幫我找回我失去的記憶。”
“哈！”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窗外的月光好像震動了起來，他說：“你是想要挑戰這座城市的惡？”
“我並不認為所謂的地獄使者代表著善。”
“但在有些人眼中，你就是他們的英雄。”
“蝙蝠俠從不殺人，這樣的人才能成為英雄。”非白眼中平靜，儘管那雨越來越大。
“真是沒想到，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你還那麼天真。”鬼說：“相信我，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地獄才是這個世界的救贖。”
不長不短的沉默之後，非白才開口道：“你的話變多了。”
“嘿嘿嘿，你也變得越來越可愛了。”
鬼悠悠的笑著，那笑聲讓非白覺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的踏進圈套之中。
非白或許並不想把這個遊戲打通關，但他也清楚一個攝像頭或許並不能揭開這只鬼的全部真相，所以如果還要繼續糾纏，拿到主動權的話，自然會方便一些。
“第三。”非白說：“我想知道這些紋身的來歷。”
“那是地獄的勳章，是對你功績的獎賞。”
“那為什麼我馬萬三死之後，它沒有出現。”非白問：“是因為最後殺死他的人不是我嗎？”
“這當然是原因。”
“但，殺死了馬萬三的那個人，身上也並沒有出身刺青，她告訴她在殺死馬萬三之前，是帶著面具的，並且已經宣讀了判詞。”非白這麼咄咄逼人，是因為這些紋身來自紋身師，她的身上有揭開這個秘密的關鍵。
“因為……”鬼的語氣裡第一次出現了猶豫，那麼片刻的猶豫之後鬼才開口說道：“因為馬萬三並非是地獄制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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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非白皺眉道：“難道逼迫小夕媽媽自殺的罪魁禍首不是馬萬三？”
“地獄也有出錯的時候。”鬼的字與字之間出現了難以察覺的僵硬。
“那麼，真相又是什麼？”非白眯起了眼睛來，隱隱察覺到了些什麼。
“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鬼說：“而且，我也不瞭解全部。”
非白頓了頓，雖然他非常好奇，但還是決定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纏了，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吧。”非白說：“接下來是第四點。”
“不要太貪心啊。”鬼雖然這樣說，語氣中卻完全沒有要責備他的意思。
“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的真面目。”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咯？”非白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
“嘿。”鬼沒有回答，只是輕笑了一聲。
忽然，非白猛然前衝，那早已扣在了手中的爪刀嗚鳴著，在不可思議的瞬間鉗住了鬼的脖頸。
非白確實的擒住了他，擒住了那冰冷的僵硬的、如同屍體一般的鬼。
非白知道這不會成功，因為每一次在最關鍵的時候，自己的身體總會詭異的再一次陷入沉睡，但有既然有攝像頭記錄著這一切，說不定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他的手扣住了鬼的面具，用力一扯！卻……
那股力量毫無阻礙的墜落，撲空了。
那只鬼憑空消失了嗎？
不是的。
他還在非白的眼前，只不過是在鏡子的另外一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鑽進非白的耳膜裡，他聽見那只鬼說：“非白，你找回記憶的那一天，我們會真正相遇的。”
再然後，世界再度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雨聲，連光也沒有了。
……
非白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雖然頭疼欲裂，但他還是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跑到了電腦面前，開啟了昨晚的監控路線。
就算沒辦法照到那個傢伙的正臉，也可以分辨出他到底是人是鬼，但一切都要比非白想象的更讓人悲觀。
差不多十一個小時的影片，幾乎全程都是一動不動的黑暗、風雨聲和偶爾被雷電照亮的房間，但唯獨4：38分到4：59分那一段變成了白色的雪花。
不用想，那段被抹去必定是非白與鬼見面的時間。
但他是怎麼做到？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非白不敢往深了想，那樣會讓他頭痛，而就在這個時候，電腦上的圖示閃爍。
地獄發來了郵件。
是“殺不死的兔子”的微博賬號和密碼。
非白還來不及登入，卻見那密碼的串號有些眼熟。
像是一個人的出生年月。
非白思索著，眉頭卻越皺越緊。
忽然，他開啟了抽屜，翻出一個筆記本，那裡面有一張照片。
是一個嬰兒，那個嬰兒大概就是非白，因為非白的第三根肋骨處有一個像是飛鳥一般的胎記，而那張照片上的嬰兒也有。
這張照片已經跟隨了非白很多年，他已經記不得是怎麼得到這張照片的了，但那照片上有一串數字，那大概是非白真正的出身年月。
那串出身年月和地獄發來的密碼分毫不差。
但是……非白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有這張照片的存在，哪怕是自己的師父。
這一切，都讓非白對那只鬼的身份產生了更深的疑慮和恐懼。
你……到底是誰？